《重启三次的修仙界还有救吗？》天与秋

20、青竹林

　　归澜去了趟青竹林——门内新弟子都要去的通识大课在那里。

　　青竹林里有一排排的竹屋作讲授的课堂，由于历代讲师弟子们审美不一，什么“漱玉斋”、“凌霄阁”啊，什么“问道殿”、“悟道台”啊，直到她那一代，从讲师到学生都没什么“笔落惊风雨”的宏大志向，只以青竹林代指这里。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足够简洁明了，不至于发生什么找遍殿宇楼阁，却发现所谓的“斋”“阁”“殿”“台”竟然是一排小竹屋这种事，这个称呼延续至今，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

　　课程结束还有段时间，她仗着小弟子们看不见，大摇大摆地走过一列列竹屋和一小片竹林，走进夫子的休息处。

　　当她坐着软垫喝上秋夫子泡的茶时，终于感到了难得悠然的闲适。

　　秋如镜也捧起自己忙活半天的茶，抿了口，温声道：

　　“仙尊大人，怎么有空来折腾我了。”

　　“秋山长，你正常点。”

　　秋如镜笑得胸口发颤：“好好好，小鲑鱼，有什么烦心事吗？”

　　归澜脸黑了：“也别这么叫！秋如镜！”

　　又喝了口卜青茶，归澜平和了下去，“只是来接徒弟回去吃饭，顺道来看看你。”

　　“呦，难道是小傅做的？我也要吃，往常他可做你一个人的份呢。”

　　“秋山长总不至于连个厨子都养不起吧？”归澜哼了两声。

　　“这饭，可不只靠厨艺啊哈哈哈……”

　　归澜不语。

　　整个御沧门，或者说是归澜认识的所有人中，最为敏锐的或许就是秋如镜，而她恰好是个脱俗于世又守口如瓶的人。

　　她能看出许多秘密，但很少说出秘密。

　　“真好奇你怎么开窍的，或者说你一直没发现就很奇怪呢？”

　　也就是，她说出来的时候，意味着这已经不再是秘密，起码在对话的二人眼里。

　　秋如镜又在笑，归澜气笑了，把茶杯一放。

　　又拿起来了。

　　也是，她就算真的告诉她傅重山心怀不轨，也不过徒增她的纠结，该发生的一样不会落下。

　　因为她依然会选择无视。

　　秋如镜早有所料，也没指望她回答，转而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你那个小徒弟……挺聪明的，就是有点奇怪啊……”

　　归澜垂眸看着茶杯里浮沉的竹叶：“哦，怎么奇怪呢？”

　　秋如镜又笑了，这次却带了点无奈：“你有分寸就行。你一向有主意，可别把自己玩进去——不会吧？”

　　她的语调落了下来。

　　归澜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她就一个小孩子，夫子，你的门生知道你这么胆小吗？”

　　秋如镜笑不出来了，倾身上前，先按住归澜的手，又扯了扯她的脸，明眸微眯：“我好歹活了一千多年啊，小鱼。”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归澜别开脸，垂眸。

　　真是讨厌的长辈。

　　还好，这样讨厌的长辈只有一个。

　　“好好好，你自己有打算就行。怎么还是这么不禁逗，倒是有点你小时候的样子了。”秋如镜眉微不可查地一皱，略使力又捏了一下，坐回去，喝了口已经温凉的茶，又展眉微笑。

　　“听说有些宗门培养了杀手锏呢，这一届的太微大会应该有点看头。”

　　“不出意外的话没有意外，但不一定会不会出意外呢，如果出了意外才会有点看头吧。”

　　归澜情绪不高，乱七八糟胡乱绕了一通。

　　“那你觉得，这次会不会出意外呢？”

　　归澜张了张口，赌气似的：“你猜？”

　　“我猜会出意外，而你觉得不会出意外。”

　　那三次都没出意外，即便某些宗门蠢蠢欲动，但十年内，宗门势力都没发生大的变化。

　　而这次，自回溯开始，她促成了太多变化，未来或许会更多。

　　还真说不准。

　　她惊觉，虽说她不依靠预知的事件，但确实在不知不觉间先入为主了。

　　哪怕不知道真相，秋如镜依然能够敏锐地感觉到什么吗

　　归澜感慨，碰了碰秋如镜的茶杯，后一饮而尽：“先干为敬。”

　　秋如镜凝神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依然缓缓品着杯中茶。

　　竹窗外，青郁竹林之后，人群一阵喧嚷。

　　下课了。

　　被冷气袭击了一上午的同门，看着卫其欢那副脸颊微红的情态，就像见了鬼。

　　装了一上午冷漠面瘫的卫其欢，看着通玉上师尊发来的消息，就像见了天使。

　　谁懂，痛苦学了一上午灵界史——话说修仙界为什么还要学历史啊喂——能吃上一顿美味的饱饭，尤其是同学都吃不上的时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她按耐住哼歌的欲望向外走，以冷面劝退了无数想要与她攀谈的人。

　　所谓的攻略对象她到现在一个也没看到，不知道系统究竟选了些什么人，不过现在，还是不要用这些事来打扰心情了。

　　“师妹！需要我帮你买饭吗？”

　　旁边的弟子嫉妒得眼泪从嘴角流出，卫其欢抬眼看了下面前的几人。

　　虽说有宗门法袍，但这也并非硬性规定，没有历练需求的时候多数人更爱穿常服。弟子的月例虽不是很多，但在凡间购买力还是很强的。

　　一般来说，看不出贫富差距。

　　眼前明显是特殊情况。

　　问话的男子一席靛蓝衣袍，笑意灿烂到了殷勤的地步，他身后的几人则矜持许多，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中间的月白衣衫男子。

　　发冠、带钩、剑鞘、皆低调而奢华，看似简单的衣袍上也绣着精细的暗纹。

　　卫其欢一眼扫尽。

　　在修仙界观察这些比她原本的世界更简单，因为还可以看灵气。

　　若旁人是被金玉包裹，那这人就是被灵气包裹。

　　富贵的气息具象化了。

　　她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就走了。

　　走了？

　　这就走了？

　　蓝衣男子面色一僵，下意识看向中央的男人。

　　“里源，我们……”

　　“去吃饭吧？不然可就抢不到了。”那人微微一笑，也转身离开了。

　　蓝衣男子勉强一笑，也赶紧跟上了。

　　**

　　卫其欢走出竹林，路过一座浅碧色的精美楼阁。

　　这座食堂是千年前的建造的，虽说修仙界不适用唯物主义，中间也装修了几次——毕竟食堂不是按照演武场的坚固程度来修的——但还是显出几分老旧。

　　楼阁颇大，本来也够用，但因为要扩建，就不够用了。

　　至于本来够用为什么要扩建，弟子们作为受益者不发表评价。

　　食堂位置离各峰位置适中，是深思熟虑后定下的，离青竹林也很近，若要换别处弟子们也不愿意，因此也只能鼓励弟子们打包就餐，勉强适应一段日子。

　　所幸，这里的工程不像她那里那样需要层层层层审批，各种灵器修士加持下，预计三天另一半就会完工。

　　虽然据可靠内部消息，本来有现成的各类建筑型灵器，但这可是乌枚峰主的“一片心意”。

　　吃饭对于辟谷修士并非必须，但好吃又有助于修炼自然也没人会拒绝，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理所应当地抢不过任何人，只能老老实实等下一批菜。

　　当然，如果实在要饿死了的话，辛师伯——由于辈分太大，所有人都被她要求喊师伯——的创新菜色一定还有剩。

　　灵气绝对充裕，价格非常匹配，味道极其难说。

　　昨天一天课下来，卫其欢对这个修仙界顶尖宗门的滤镜碎了一半，连带着对这个修仙界也产生了几分莫名的……亲切？

　　有弱肉强食，也有人情冷暖，除了不唯物的灵气，连历史都和她的世界有点像。

　　大概因为历史总是相似吧。

　　也正是在食堂，她见识到了外人面前的傅重山。

　　靠谱、温和、知礼，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门主，以及……

　　“我愿意待在大师兄的厨房里，哪怕是以老鼠的身份！”不信邪去品尝创新菜的弟子边哭边喊。

　　“大师兄什么时候再去出任务……我去他门前乞讨可以吗？”

　　“长点志气吧你们！不就是，不就是饿几顿吗呜呜呜……”

　　一起凑钱买了创新菜的几人抱头痛哭，邻桌的人拼命咀嚼食物，抑制狂笑的欲望。

　　卫其欢没再听，在切切的笑声中路过那桌人，原本哭得情真意切的人看到卫其欢的冷脸突然噎了一下，泪珠挂在脸上，愣愣地看着她没敢再哭。

　　看着好可怜。

　　卫其欢没忍住突然笑了下，又立刻收起。

　　那人更害怕了。

　　她丢下两枚灵石匆匆走了。

　　他懵懵地把灵石捧在手心。

　　“是，是可怜我吗？还是真的觉得很好笑？”

　　“呜呜呜你小子呜呜呜说什么呢是灵石！！”

　　“好耶！”

　　**

　　做饭是绿茶的必备技能吗？

　　卫其欢不知道，但不妨碍她期待一下今天的午饭，和师尊吃的第一顿饭。

　　她想象中的午餐，她们三人再加个琥师姐的四人师门聚餐，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后殿的庭院虽然比前面的大平台小了些，但总体来说绝对不算小，此刻这些人在这里，竟然显出几分拥挤。

　　当然不是真的盛不下，只是每个人都自带气场，仿佛分割了这片小天地，于是便显出了几分局促。

　　而她身边的归澜也有些惊讶，看起来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