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非嫣然

2、二章、香气为谁发

　　转眼间已是隆冬腊月，程府上下全都忙着添置衣物准备过年。妙晴也抱着一床被子去院子里曝晒，刚搭好线，就见燕雪大步走了进来，一脸笑意。
　　妙晴看见她咯咯一笑，问：“大爷今年好不容易不用出门，你不在东升阁伺候着跑到我这紫旭阁作甚么？”
　　燕雪神神秘秘看看四周，问：“二爷人呢？还没回来？”
　　“哪那么快！”拿着鸡毛掸子去掸被褥，嘴上道：“每回不得等到半夜才回来，不过从没醉过！”
　　燕雪拉住她的手有些紧张，说：“你先跟我来！”两人一路走到燕雪小屋中，打开门，却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立着，看看她再看看燕雪甚为尴尬。
　　“大爷？”妙晴暗暗吃了一惊，按理说燕雪是程大爷的大丫头，理应是她去找大爷才是，可怎么让大爷在这里等她。程城看看燕雪刚要张口说话，燕雪已经跪下了。
　　程城一愣忙问：“你这又是怎么啦？我不是已经答应你过年留在家中么？”
　　燕雪咬咬牙说：“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若是……若是答应了这件事……我……我就用后半辈子来还你的……你的恩情……”说到后面几个字，细弱蚊蝇，怕连自己也听不大清了。
　　程城喉头发干，咽了口唾沫，满是欢喜的扶起燕雪问：“你……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燕雪脸色飞红，嘴里却道：“你都没问我要你做什么事！”
　　程城哈哈大喜，拉着她就说：“只要你肯嫁我，别说下刀山下油锅，就是让我只活一日，我也……”话还未落，一只手就已经按在嘴上，羞涩中还有些责怪：“又说什么胡话！”
　　妙晴看在眼里，却说不出的羡慕，只诚心诚意的笑着，替他们高兴。
　　“说罢！什么事情！”程城看着她神采奕奕，眸子中似乎只容得下她一人。
　　燕雪笑笑说：“你不是年后要去北方了么？能不能也带上妙晴！”
　　“啊？”程城微微一愣，妙晴也轻呼一声，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话。
　　“你不答应么？”脸色刹那间有了几分愠色，口中道：“我与妙晴自小相依为命，你是知道的，我二人在这世上都没什么亲人，我便早当她是我的亲妹妹了！如今她日日在你那好弟弟手下受苦，如有一日我不在她身边！那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你们读书人也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和她一定要让我选的话，我一定选她！”
　　这席话说的诚挚无比，妙晴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扁着嘴，拉住燕雪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燕雪也是紧紧攥着她的手，只见程城的脸上阴晴不定。她哼了一声又说：“我之所以嫁给你不是因为你何等的富贵，也并非是贪图荣华。只是因为你待我极好，从来都是坦诚相见！这事情我也知道为难你，不过你也得给我一个准话吧！若是你不答应，我便也不走了！”雪白的眉宇间皱出几道浅浅的小纹。
　　程城哈哈一笑，“傻燕子！你到底还是一根筋，我哪里是不答应！”一双眸子看看妙晴道：“既然你对我真诚，我岂能对你不真？妙晴姑娘的事情，我也知道，我这弟弟脾气你也知道！别说我了，连爹娘都奈何不了。”
　　“这么说便是没法子了！”燕雪轻轻跺脚，并不言语。
　　程城笑笑：“你急什么，你不知道，我爹娘为他订了一门婚事。这门婚事无论如何也是推不掉的！我想等到弟弟成了亲，那时我在向母亲要妙晴，不就顺理成章了？”
　　燕雪惊喜问道：“是真是假？他何时成亲？”
　　程城算算时日口中道：“提亲的赵伯伯上个月就去了，听爹娘说应该不出今年岁末吧！”
　　燕雪一把揽住妙晴欢喜道：“无怪乎他这几日天天往外面跑，原来是会佳人去了！妙晴，你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妙晴依旧微微一笑，不见喜怒。只是玉白的脸上，微微透着一层浅浅的伤感。

　　回了紫旭阁，她莫名的没了精神，呆呆坐在院子里怔怔出神。直到晓月东升，却听几个小厮叫道：“妙晴姑娘，妙晴姑娘！快来帮帮忙！”
　　这才回神，赶紧迎出门，就见几个小厮前后扶着这个人，那人似乎醉的不轻，仍还是那般清高，不准人搀扶。几个小厮一阵手忙脚乱才将他送上卧榻，临走时还说：“你们家公子真是好酒量，硬是灌醉了我们大公子！”
　　妙晴一奇，问了句：“请问贵府是？”
　　那人嘿嘿一笑，妙晴忙递上银子道：“麻烦诸位星夜送人，妙晴替少爷谢过几位！”
　　小厮拿过银子也客气道：“嘿嘿，哪里话！以后咱们程刘两家就是亲家了，妙晴姑娘太过客气啦！对了，险些误了大事！”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她说：“这是我家小姐吩咐的，里面是解酒的汤料，是小姐专门从一个西域和尚那里求来的！你记好一定要给你家少爷喝了啊！”
　　送别了几人，妙晴不知为何心里更加茫然，恍恍惚惚到了自己住所，慢慢打开手里的包裹，看着里面的药材又是一愣，白莲子，鲶鱼丝，百合花瓣，毛薪蚝，还有许多作料和一张药单。苦笑一声，从枕头下面也拿出张一模一样的药单，口里轻轻念了句：“百年好合……”再细细这些药材，每一样上面似乎都有几点殷红的颜色，便笑的更苦了，嘴里喃喃道：“没用的，就算让他饮了你的血也是没有用的，他心太高，任谁也容不下。”拿起自己那张药单在红烛上晃了晃，火光一闪已经化成灰烬。
　　嘴里又道：“唉……不久就要走了。他一定也是不会记得我的，要是能记得一点那就好了……”
　　想着便将药材悉数拿去厨房煲汤，自己又去照顾他。刚进房门，就见他趴在床下，妙晴赶紧去扶，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将他扶到床上。刚要喘口气，却被一只手牢牢握住一把拽上床。嘴里喃喃道：“刘大人……妤儿真好看……”
　　她心神一荡，第一次与他离的这么的近，鼻息相对，即便酒气冲天也觉得喜欢。可再听他口中的人，心里莫名的一笑，多少藏着苦涩。想起那一日有个算命的瞎子上门给老爷算卦，身后带着的小童看见一个丫鬟就说：“你命很苦，所爱之人心有所属！”说着就拉那个丫鬟就说：“买我一段红绳，系在他手指上，他定会钟情于你！”
　　谁都知道是骗人的假话，还是有人争先恐后的去买。
　　妙晴苦苦一笑，从袖口里拿出一截红绳，心里怦怦跳个不停，战战兢兢的看看他，玉白的面颊即便醉了，也自有一股威严，让人不能靠近。她强定心神，终于将一段绳子给他系上，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