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共天随往》悠忧

3、三 君无夜

　　君无夜从小就跟着师父，先是两人居无定所了好几年，而后才搬进迷雾林。问他怎么遇上师父的，他说年纪小，不记得了。也是，谁像我一样从一岁半开始记事，呵呵。闲来无聊，又问了问师父，师父却说日子长了具体他也不清楚了。弄得我来回在他两身上瞟了N次，最后冒出一句：“你们该不会是父子吧！”结果迎接我的是一左一右的两个拳头：“谁跟他是父子！”异口同声都能怎么合拍，说你们不是父子谁信啊……
　　从第一天认识君无夜开始，我和他明争暗斗了六年。期间唇枪舌战、陷阱暗算、毒药暗器等等无一不缺。问我为什么不和他比武？废话！我比他整整晚了九个年头，招式是无所谓，而论内力，这九个年头是无论如何都难赶上的。我会这么傻以己之短攻他之长吗！六年后我们突然觉得斗来斗去，反倒是便宜了师父那老头看热闹，于是决定握手言和，“一致对外”。从此，师父问枢以及整座迷雾山再无安宁之日。
　　我八岁那年，君无夜出了趟远门。平常他也会带着我时不时地跑出去玩。但这次不一样，虽然还是一脸狡猾的笑容跟我告别，我却能感受到笑容下那淡淡的杀气。
　　我紧紧抱住了他，塞给他一个瓷瓶，“这是我新制的九转丹，保命用的。”
　　他敲了敲我的脑门：“我还用得着这个吗！”却也还是将瓷瓶揣进了怀里。
　　师父走出来，静静地看着他，末了说：“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一到，我就会去将你带回来，无论成功与否。”
　　“是。”我从没见过那么认真的无夜，他朝师父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翩若轻鸿。
　　三个月并不长，到了还差十天的时候，师父叫我帮他收拾包袱。我也吵着要去。拗不过我，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会偷偷跟去。未免我懵懵懂懂地到处闯祸，还不如让他带着。
　　一路往西，当我们抵达时，各种惨烈都已经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无夜以剑拄地，支撑着自己，迎风而立，看着满地疮痍，一袭白衣早已被血染红。此时此刻却觉不到他的狼狈，只如同浴血火凤般傲然于世。
　　师父走了过去，轻扶住他的肩。无夜转过头来，绝美一笑：“师父，我杀了他们，我终于杀了他们！”
　　“是，都过去了，都结束了。”师父轻声道，宛若迷雾中的一泓清泉。
　　无夜呆楞了一会儿，便又扑到师父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无夜的泪，晶莹中带着血色。
　　接下来的两个月，无夜都躺在床上养伤。九转丹虽是保命，却对身体有着很大的副作用，虽然我新制的已经尽量削减这种影响，可一气儿吃了五颗的后遗症也不容小觑。
　　无夜还是无夜，狡猾……自恋—.—||。但我知道，放下过去的他，可以毫无芥蒂地开怀了。无夜，一定要幸福啊……

　　君无夜十九岁那年决定出去闯闯江湖，他说在林子里跟着我们一老一小疯太大材小用了，听说人间春色尽在江南，他便包袱款款潇洒地走了。这一去就是三年，期间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心急火燎地跑回来拿紫萱草，另一次则是恰巧路过，进来喝喝茶。还记得当时的他连眉角都带着笑，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里。忍不住调侃了他几句，他竟也没怎么反驳。看他笑成那样，我只觉颈后汗毛都立正了，连忙把他扔出林去。
　　然而三年后的某个午后，我正在药房捣鼓我的新作品，却听见窗外上一阵兮索声，正愁没有试验品，不只山上哪只小东西昏了头自己送上门来了。走出来一看，竟是无夜的雪月貂——霜。而霜此时已一身是血，瑟瑟发抖。定是无夜出事了！简单地料理了霜的伤势，师父带着它出林寻无夜去，我则留在林中集齐了所有可能会用到的物品。雪月貂通灵不轻易离主，只有当主人危在旦夕才会离开求救。雪貂会选择回到这里，那么无夜必定离京城不远……说不定，他就在京城里。
　　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师父终于回来了，怀里是一个苍白的人影。无夜的脸上血色尽失，嘴唇青紫，毫无生气。师父皱了皱眉：“应随，准备过血。”“是。”
　　手臂被轻轻划开，师父在耳边说：“先躺会儿，一炷香后还有一次。”我看着师父忙碌的身影，忍不住束起意识去了离焉的焉华殿。
　　离焉就在殿内等我，见到我轻斥了声：“平时拖你来你都不来，今天倒有空了。”
　　废话，若没事就往你这瞎转悠，你家那一位早把我弄到负十八层去了。
　　不得以赔着笑，被离焉斜了一眼：“放心吧，他的命长着呢。”
　　欣喜一笑，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正准备话话家常，却听见殿门外一声“焉儿”，我连忙说了“再会”便散了自己的意识。
　　无夜醒了，却回不去从前了。不再爱笑也不再爱闹，常常坐在窗前发呆。师父告诉我，他是在京城烈王府找到无夜的；而无夜的伤若非近身加上无夜并未运功抵御是不会至此。
　　无夜爱上了那个世界的人啊。这三年不回来，也是怕连累我们吧。只是，再也看不到那个下午在院前笑得那样明媚的无夜了。
　　又是一年的九月初十，师父一早就出去了，无夜身子弱，还躺在榻上。为他送去午膳时，却是已经睡了。只留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清透地映着窗外的翠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