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刮风不下雨

10、第 10 章

　　香大少闻言嘴一扁便要哭。和尚沉吟一会道：“这样吧，我这有个小道法，估且一试。”
　　香大少恹恹的应一下，心道你个和尚会什么道法？却见他手持剪子就着桌案头的白纸剪一偶人，落地便长，长成七尺男儿，面容五官竟与他如出一辙。香大少心里一惊，便听和尚道：“进去试试。”
　　犹豫的往纸人身上一附，眨眨眼、伸伸手、蹬蹬腿，不由大喜，道：“真活了。”他又在室内行走一圈，衣纹掠过晃起一圈浅浅的涟漪，走起路来如同行云流水。
　　“多谢和尚。”香大少对着和尚长长一揖。
　　和尚微微颔首道：“记住了，不得沾水，不能遇风。”
　　香大少连连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那便去做事吧。”
　　“嗯。”香大少应一声正要转身却忽然又想了一事，道，“那我要挑水、洗衣、做饭，若不能沾水，这可怎么办？”
　　和尚不由也皱了皱眉，犹豫道：“不如，我用土捏一个你？”
　　香大少嘴角抽搐了下，问道：“土有什么不同吗？”
　　“耐打耐摔，就是黑一点，夯一点。”和尚答道。
　　香大少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要不用金银做一个我？”
　　“我没有金银。”
　　“我有。”香大少满不在乎的道，“我有的是金银。”
　　“哦？”
　　“真的，不骗你。”香大少声音低落下来，道，“在家里。”
　　和尚淡淡瞟了他一眼，香大少凑上去，道：“大师，不如你帮我还魂，我家的金子银子随你用，你想用金子雕人就用金子雕人，想用银子雕人就用银子，想雕多少人就雕多少人。”
　　“哦。”和尚慢悠悠应一声，又拿起剪子剪了只长颈纸鹤，吹一口气，纸鹤化身成白鹤，扑扇着翅膀飞出窗外冲入青云中。
　　和尚抬头灿然一笑，道：“看来，还是剪纸方便啊！”
　　和尚的懒，香大少早有体会，遂请求道：“那你再剪几个人帮我做事吧。寺庙这么大实在一个人管顾不来啊。”
　　和尚便又剪了几个偶，落地成人，修长猗靡，风流轻灵，活脱脱另一个香大少。
　　“停，停！”看和尚还要剪，香大少忙上前一把按住，“收回去，收回去，我不要了，不要了。”自从离体后，他看到有人与他一样相貌早已心生恐惧，这一下吓得面无人色，哀哀切切。
　　“怎么了？”和尚一扬袖，纸偶已化为灰烬。
　　“为什么是我的模样？”香大少委屈的问。
　　“偌大的寺庙，除了我就是你，不按你的样貌来，难道，要剪一个我？”和尚皱眉，“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换了别人哪里还敢提要求，可香大少心里虽然害怕，却仍然不忘道：“你要找一个厨子，找一个浆洗的，还要找一个挑水洒扫的。我一个纸人哪里还能象以前一样干的那么多，要不，你还是给我香，我就象以前一样了。”
　　还真敢提？和尚嘿然一笑，道：“好吧，我让宋乐去找个厨子，省得你偷吃！”
　　香大少道：“这话就不对了，子曰：食色，性也。”
　　“那是人性，不是鬼性。”和尚乜斜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香大少跳起来叫道：“我是人，不是鬼！”说着朝他挥舞着拳头道，“你不帮我还魂也就算了，竟然还取笑我？”
　　和尚一挥袖，袖风带过，他跌了出去，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和尚笑着安抚道：“算了，我叫宋乐再找个浆洗工给你。”
　　香大少立即又眉开眼笑起来。

　　宋乐找来了两个中年仆妇，腰膀粗圆，面容粗糙，一看便知是个长期劳役的人。
　　香大少悄悄拉了宋乐道：“不会是土捏的吧？”
　　宋乐翻了翻眼皮，道：“呆子。”
　　香大少乐翻了天，这两个仆妇一来，他便轻闲了许多，只在和尚身边侍候着。
　　和尚倒是个极好侍候的人，除了睡便是吃，一天也没清醒多长时间，便是醒了也是懒得动弹的一个人。他睡，香大少也跟着瘫在他身边睡，不过只两天，香大少便失眠了。起床来点火，火苗一窜卷着他的袖子烧起来，他吓得扔掉火烛，大叫：“走水了！”
　　他一叫，和尚还没反应过来，睡在别院的仆妇倒醒了，提了两桶水朝他兜头淋下。
　　可怜的香大少一个机灵，遇水立仆，仆在地上化成轻飘飘的一张纸，慢慢模糊。
　　和尚这才揉着眼走过来，看了地上纸偶一眼，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香大少脱了纸偶湿漉漉的浮在空气中连连打喷嚏，也不看去看地上糊成一团的纸人，只咬牙切齿的叫道：“该死的和尚，竟然这么算计我？”
　　和尚挥挥袖，将他掳在掌中捏成五寸长的小人模样，道：“有没有伤着？”
　　和尚的声音在夜色显得异常温柔，他吸了吸鼻子道：“有，头发烧焦了。”说着用手摸了摸鬓发，“这可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和尚觉得好笑，便道：“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出去？”
　　香大少道：“你便不是人吗？”
　　和尚哈哈大笑，不知为何看上去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道：“好吧，好吧，我来想办法。”
　　香大少揪着他的衣襟仰头道：“和尚，你不用另想他法了，只要帮我收了黑猫妖，让我还魂就好了。不用那么多麻烦的。”

　　和尚一怔，香大少道：“佛法有云：佛渡众生。你便当渡渡我吧。我日后为你塑金身，早晚三柱香供拜着。”
　　“你是咒我早死了。”和尚不悦的皱眉。
　　“不，不。”香大少忙道，“我给你立长生牌位，让你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和尚更不悦了，“想让我变老妖怪吗？”
　　香大少道：“那你到底要怎样才答应我？”
　　“这吗？”和尚沉吟。
　　香大少屏息等着，紧张的看着他道：“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也不是不可以。”和尚勉为其难的放开他道，“只是，我暂时没有想到有什么你能帮我做的，哎，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香大少急着拽他的袖子，结果整个人都跳到他的袖里去了，道：“你说吧你说吧!”
　　“好吧。”和尚才道，“你今日之诺我且记下。”
　　“一定一定。”香大少喜道，“我必不食言。”
　　和尚笑道：“那便好。”
　　“那我们下山吧。”
　　和尚摇头。香大少急道：“又怎么了？你难道想反悔了？”
　　“我是答应你了，可没说是今天。”
　　香大少立时傻眼了：“什么、什么时候？”
　　和尚仰头望望天，慢吞吞的道：“至少得等这酷热过去吧。”
　　“那我……”香大少失神的看看自己透明的身体。
　　“委屈你了。”和尚笑如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