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天师》曈昽

17、Part16

　　安顿好了小雪，安流慧才有时间打量一下她的房间，比起一般小女孩的房间，裴皓雪的房间虽然华丽，但却显得冷清极了，触眼所及的只有华贵的地毯和摆设，却不见一件孩子的玩具。
　　轻叹一声，事情果然都不能只看表面。看到小雪睡梦中都紧紧颦起的眉，她不禁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细致的脸庞，怎么小小的孩子也会这么辛苦呢？
　　裴皓羽轻轻的帮妹妹盖上了薄毯，抬头望向她：“出去聊聊，好么？”

　　坐在客厅里，佣人送上了两杯奶茶，安流慧轻啜了一口，香醇浓郁的口感瞬间溶满了口腔，她慢慢放下了杯子，“你想问的，是犬神吗？”
　　“它叫犬神吗？”
　　“是的。”她凝视着前方，眼中仿佛有雾气萦绕：“它是……安氏驱魔一族的象征，是族长的标志，也是……我成为族长的原因……或者说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恍惚中，时光飞速的倒流，安流慧的思绪不自觉的回到了13年前……

　　“姐姐……姐姐……等等我啊……”六岁的小阿烁努力的追着她的姐姐。
　　不远处的小流慧清脆的笑，她那么轻盈的奔跑跳跃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她，几乎的发着光的，点点的光芒流萤般的飞舞在她的周围，她不时的回过头去看妹妹，笑容绚烂如撕开的朝阳：“阿烁，来啊，快一点！”
　　小阿烁跑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姐姐，她忙伸手扯住安流慧的衣角：“姐姐，我们不要玩了吧，奶奶说过傍晚之前一定要到‘地心冢’去，今天是长老们甄选继任族长的日子啊。”
　　“我才不要当族长，我不去。”小流慧撇撇嘴，一脸的不屑，这是那些每天苦苦练功的笨蛋才急着想表现的日子，她才要不去呢！
　　“不去的话，奶奶会生气的。”小阿烁眨着大大的眼睛，“我们就去一下，好不好？”她摇着姐姐的胳膊，央求着。
　　“那么，你以后不许去理安泰他们，知道吗？”她也眨着晶莹的眼睛，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连表情都是相似的，可爱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为什么啊？”小阿烁歪着脑袋，一脸的不解：“安泰他们是我们一族的啊。”奶奶只说过不要和外面的小孩玩，没说过不可以和同族的孩子一起玩啊。
　　“我不喜欢他们！”小流慧哼了一声，他们不敢招惹她，就只会缠着柔柔弱弱的小阿烁：“你答应，我就去！”
　　“那好吧。”她迟疑的答应着，姐姐说的话，总是不会错的吧！

　　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在最后一刻来到“地心冢”。那里是历代长老们居住的地方，传说里面有着安氏一族最珍贵的异宝，还有“护冢”守护，是安氏最神秘的领地，就连族长，都不能轻易进入。
　　现在，四大长老已经布下结界，安氏一族所有未成年的族人都依次进入结界的范围内，各自排列散开。
　　安流慧注意到奶奶的神情异常紧张的注视着她和阿烁。阿烁站在她的左边，旁边站着安泰和旁系的几个男孩子，安泰正笑嘻嘻的盯着阿烁，“喂，安彩烁，你怎么才来啊！”
　　阿烁看来是紧记了姐姐的话，她抿着唇，一下也不看他们。
　　等不到她的回答，那几个男孩围了上来，扯着阿烁的胳膊：“怎么不理人啊？”
　　安流慧一下闪到了妹妹身边，中指微屈，一道红光击中了安泰的手，他一声大叫，甩着手跳到一边，他怒视着她：“安流慧！你……”
　　“怎么样？”她仰起美丽的脸庞，仅仅6岁的小女孩，身上竟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仪。
　　男孩怔了怔，突然有些胆怯，放下了想要还击的手，忿忿的哼出一句：“等我当了族长……”
　　她不屑的一声冷笑，拉着阿烁走到了一边。
　　大长老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低沉却清晰：“盘古初开之际，安氏驱魔一族已应天命而生，千百年来，每一代的族长都恪尽职守，以追捕天煞为己任。很快的，你们其中的一个即将继承这一神圣的使命，在成年之后成为安氏族长。现在，由本族的守护灵兽——犬神，来选择它未来的主人，犬神受谁的召唤而出，谁就是继任的族长。那么，开始吧！”大长老振臂一呼，结界散发出闪耀的光芒，开始准备迎接新一代的守护灵兽及未来族长。
　　几十个年纪不一的男孩女孩一起屈起中指，变幻了几个奇异的手势，置于胸前，或童稚或年轻的声音一齐高声呼喝：“犬神！” 一道耀眼刺目的华光穿越过结界，四大长老一齐站了起来，大长老一声高呼：“犬神！新一代的守护灵兽诞生了！”
　　光过后，安流慧惊奇的发现她的面前匍匐着一只小小的白色动物，纯白色的毛发里镶嵌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眉心处有着一抹朱砂般殷红的圆点，小东西呜呜的轻叫着，慢慢的站起身，如同踩着云朵般，竟一点一点漂浮到了半空。
　　直到它的视线与安流慧的视线平视，它才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添着小主人柔嫩的脸庞。安流慧有些无措的抱住它软软的身体，大长老已经惊喜的宣布道：“犬神已经选择主人，安流慧，就是安氏驱魔一族未来的族长！”
　　闻言，奶奶的身子轻微的一晃，脸色在瞬间变的惨白。“咚”的一声，一旁的阿烁身体一软，晕倒在地。

　　在安流慧被宣布成为继任族长之后，阿烁就病倒了，她昏睡了好几天，不断的发着高烧，身体烫的吓人。任何治疗的咒语都对她不起作用，直到第三天，她才清醒过来，随着她的醒来，她的身体也一下恢复了健康。在她昏迷期间，奶奶只是用忧郁的目光注视着她，安慰着小流慧：“阿烁……会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
　　的确，清醒过来的阿烁也是这么笑着告诉她的姐姐：“我很好啊，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可是安流慧总是觉得不对劲，她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已经悄悄的发生了，但是她却无法去探究那究竟是什么事。因为长老们已经开始对她进行各种的训练和教导，他们让她放出犬神去收伏那些怨灵，一直到它眉心的红色圆点变为火焰型，那时候的犬神，才真正的成为了驱魔一族的守护灵兽。
　　那是一段艰苦而漫长的日子，她和犬神，就像两个年幼的孩子，被逼着飞速的成长。
　　每一天，她都周旋在各式的恶灵鬼魂中间，学习各种攻击性极高的咒语，学习怎样成为一个“族长”。
　　那，就是她的童年，充满了杀戮，充满了斗争，在一个又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她，终于长成为了连长老们都惊叹的奇迹。
　　阿烁呢？在那段日子里，她也在飞速的成长，她不再是那个凡事都依赖着姐姐的小女孩了。在奶奶的指导下，她对“疗咒”和“御咒”的使用能力，连安流慧都自叹拂如。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辛苦，也仿佛变成了幸福，起码，那个时候仍有阿烁，而现在呢？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了，只剩下她一个，在未知的路上挣扎着……

　　手中的奶茶已经渐渐变凉了，看着眼前的女孩悲悯的眼神，苍白的脸庞，裴皓羽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压上了一块石头，疼痛而沉重。他慢慢的伸出手，他的手指是温暖的，轻轻的触碰到了她冰冷的手背，她受了惊般猛的想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速度却更快，不容她躲避的一下捉住了她的手，他的深深的看着她：“你在怕什么？你在躲什么？”
　　她盈盈的眼中闪过慌乱的光，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的唇颤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正在这时，一下玻璃碎裂的声音震动了他们。两人快速的跑上楼，来到裴皓雪的房间。
　　裴皓雪穿着睡衣，赤着足怔怔的站在地毯上，原本放在床边为她准备的一杯牛奶已经碎裂在地。
　　裴皓羽快步的走上前搂住她：“小雪，怎么了？”
　　小女孩突然挣开了哥哥的手，一下扑入了安流慧的怀里：“姐姐，救救我，它还在那里，它在那里，黑色的……黑色的鬼在那里！”她呜咽着，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惶，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般的死死的拽住了安流慧的胳膊。
　　她抓的那么的紧，细细的指甲狠狠的戳进了她的手臂，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使她不由的皱起了眉，但她没有推开小雪，只是用手温柔的抱住了她，她好象根本无法拒绝这个小女孩的任何要求，是她让她想起了阿烁吗？她不知道，她只是轻柔的拍哄着怀里的孩子：“小雪，鬼在哪里？”
　　裴皓雪的脸色苍白的惊人，她惶恐的伸出骨瘦如柴的小胳膊，怯怯的指向地上破碎的杯子：“它在那里，一直都在，在那里！”
　　她尖细的叫声是充满惊恐的，裴皓羽望向安流慧，她对他摇了摇头，他不禁有些生气：“小雪，不要闹了，你只是不想去学校，是不是？”安流慧摇头，很显然，她并没发现有小雪所说的“鬼”存在。
　　原本仍在啜泣的裴皓雪被他一吓，立刻停止了哭泣，她拼命的往安流慧的怀里缩，小小的手更用力的拽住了她的手臂，小雪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她的肌肤，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仍试图安抚那个惊惶的孩子。
　　裴皓羽听到她的吸气声，才注意到小雪的动作，他急着想拉开妹妹，“小雪！你要弄伤姐姐了！”
　　他刚拉住小雪的手臂，小女孩就开始拼命的尖叫起来，安流慧忙伸手阻止他，一拉一扯间，裴皓雪穿着的睡衣的长袖一下滑到了手肘住，露出了她细细的小胳膊。裴皓羽和安流慧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痕，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红红紫紫，甚至带着丝丝血痕，遍布在那白皙而细致的肌肤上，看来几乎是恐怖的。
　　裴皓羽震惊的拽住她单薄的肩膀：“谁！是谁弄的！谁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
　　裴皓雪好象被哥哥激动的样子吓住了，她抽泣着，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却不敢落下。
　　安流慧轻叹一声，搂住了小雪：“你要吓坏她了。”
　　他的声音仍旧激动：“是谁干的！小雪，是谁！”
　　她轻拍着小雪的背，淡淡的说道：“你们并没有把她照顾的很好。”一个如此富裕的家庭，为什么会把孩子照顾成如此模样？
　　他顿时语塞，轻抚了下妹妹的脸庞，他苦涩的说道：“小雪一出生，妈妈就去世了，那一年，我只有十岁。妈妈是因为难产死的，她临终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可是……我没有做到……”他痛苦的闭上眼睛，颤抖着道：“我……居然让小雪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真的是一个没用的哥哥……”
　　安流慧无言的伸出手，迟疑了一下，她终于轻柔的握住了他的手，他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她望向他的眼底，缓缓的说道：“你还有机会补救，而我……已经永远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