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似，少年游》行也慢慢

18、牧马危机内鬼盗客

　　早早的，天就白了。

　　一辆拖拉机，像老马散步般，慢悠悠地在草原上绕着圈。

　　“周队，这边。”岳哥朝刚走进蒙古包的周星野招了招手。

　　周星野向众人点头示意，缓缓地走到长桌旁。莫威给他腾出张小板凳，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几眼。

　　“今天早餐停丰盛的。”

　　“奶茶、玉米粥、面包、鸡蛋、羊肉、奶油。”李白云拿着筷子一一点道，“不错不错。”

　　周星野四周扫了一眼，莫威立马凑过来，“别看了，林穗宁早吃完饭，出去了。”他拿起一个鸡蛋，往桌子敲了敲，低声说道，“你以为人家和你周大队一样，她一大早和乐子、小寒出去干活了，等会还要帮李阿姨、习叔准备食材。”

　　周星野脸色沉了沉，拿起一个鸡蛋，猛地就往头上砸。

　　莫威翻了个白眼，“怎么，起床气啊。”他便剥蛋壳边嘀咕抱怨道，“我记得以前有某人在，某人可是十指不沾阳春……”

　　话还未说完，莫威的嘴里突然给塞进了一个鸡蛋，蛋壳还没有拨完。

　　莫威刚想发飙，便见周星野的神色有异，只能噎着满口自作自受，“疙瘩”一声，不住在心里咆哮道，“周大队，蛋壳还没剥完呢。”

　　阳阳在一旁，咬着馒头偷偷笑。

　　大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罐酱料，倒在碗里面，手里拿着一大块羊肉，蘸了便吃。

　　周星野朝他伸手，大方将酱料扔了过去，接个正着。

　　李白云好奇道，“什么东西。”

　　“韭菜花酱，蘸清水煮羊肉，顶绝配。”

　　众人一听，纷纷尝试了下，一小罐韭菜花酱，顿时横扫一空。

　　“岳哥，我们到时买几罐回去。”

　　九哥拿着一根羊骨，朝罐子里搜刮仅剩的一丁点，“你们那可吃不到像草原这么好吃的羊肉，多吃点，回去吃不出这种味道的。”

　　老刘倒了慢慢一大碗奶茶，“还有奶茶，都喝点，那个林穗宁，最喜欢喝草原这的奶茶了，说在外面，都是喝白开水啃馒头而已。”

　　周星野手中筷子猛地一滞，须臾低着头，夹起碗里的羊肉大口咽了下去，眉宇间闪过一丝愠意。

　　“几点了，妈妈。”阳阳突然靠近悄悄问道。

　　“九点了，怎么……”

　　话还未说完，阳阳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留下一句“我吃饱了”，便飞奔出去。

　　吃完早餐。

　　周星野坐在竹椅子上，竹椅子旁边一张复古茶几，一杯茶已然泡凉。

　　屏风将蒙古包隔成了两部分，风从木质门栏吹进，白色的纱幔轻轻吹起。

　　青山不改蒙古包的设计，总是带有浓浓的中国风。

　　周星野凝眉看着手机，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时地打着字，脸上却看不出神色变化。

　　林泉：【周星野，让各队马师留意了，确实有青山不改的老顾客跑来别的团队去了。】

　　周星野：【马背旅行价格问了吗？】

　　林泉：【嗯，价格比我们优惠。】

　　周星野：【与老铁和花浪的比较呢？】

　　林泉：【也优惠。】

　　周星野发了个邪笑的表情：【哦，是要下血本了吗？】

　　林泉发了个冒汗的表情：【周大队，我们青山不改·牧马之旅后面两期一半的旅客，这还只是初步估计，要没了！】

　　【嗯，知道。那些交了定金的，也退吗？】

　　林泉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就是这些交了定金的支撑着我们的。】

　　【周胜日那边怎么样了？】

　　【周大队，你自己不会问他吗？】

　　周星野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问了，他不是在高原吗，信号不好，叫我没什么大事不要找他。】

　　【大事？对周先导来说，什么算大事。】

　　【除了在路上，都是小事，包括生死。】

　　【真不知道你当初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么个人才搞到手的，花浪和老铁都眼红啊，重点是人家怎么还对你这么忠心耿耿，又面子都不给你。你们都姓周，该不会是……】

　　周星野发了个高深的表情：【首先，要会用人，然后，知道人家要什么，你给不给得了。】

　　【谨遵教诲。】

　　【你找下周胜日，让他在高原那边开拓多一条线路。】

　　【嗯。不过，还好去年你让我们开展青山不改·诗驴之行和雪山之畔，虽然人数远不如牧马之旅，不过今年几乎都报满了。】

　　【古代有很多大文豪、大诗人都热衷骑驴，骑驴比起骑马，很符合文人的雅趣。况且，有的人骑马惯了，偶尔会想换换坐骑。】

　　【嗯，的确，诗驴之行有部分队员就是以前经常骑马的，还有从牧马之行过来的。】

　　【知道孟浩然吗，骑驴踏雪寻梅，驴子慢悠悠地，人在上面也慢悠悠晃动。雪花飘落，腊梅小径，很有意境。贾岛骑驴推敲，还有李白、杜甫、陆游等都骑驴旅行……】

　　林泉发了个赞的表情：【没想到周大队居然还懂这些……】

　　【文学与文化课你没认真听讲吗？】

　　【哦，原来周大队还主修过古文学专业的。】

　　……

　　手机安静许久。

　　林泉发了个疑惑的表情：【人还在？】

　　【嗯】

　　【唉，我说你。怎么样了，你们两个。】

　　【你都知道？】

　　【周星野，莫教授在那里，我知道的事情说不定比你还多。】

　　【嗯】

　　【你是最近跟老铁聚久了。莫教授说你不仅将天仙子给她骑，还教她打浪、压浪、推浪。还说你以权谋私，自己住一个双人间帐篷，也让林穗宁住一个双人间帐篷，你还偷偷大半夜潜进林穗宁帐篷里去。对了，听说林穗宁车没有油给困在草原深处，还是你骑着步虚去把她带回来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能不多吗，周星野，你身旁有个老姑婆。】

　　……

　　又安静了一会。

　　【周星野，你用得着那么急吗，不就人车困在草原里，这我们不是没遇到过，大方说看到你那时差不多疯了一样，和乐子没说几句，骑着步虚就跑了。他都有点慌，所以才赶紧打电话问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是怕林穗宁又忽然消失了是吗？】

　　【周星野，你不想聊我们都知道，不过，我还是想说，林穗宁是自己回来的，她不会不清楚你在青山不改。所以，你不用老是盯着她，患得患失。你这样，很让人担心。】

　　半晌，周星野：【我知道了。】

　　【行了，说正事。周队还有什么吩咐吗？】

　　【诗驴之行和雪山之畔，都是在海拔高的地方。提醒报名的队员们，最好提前到达目的地，适应下高原气候环境。】

　　【雪山之畔那边，让莫教授挑选一些适合高原骑的马，上次有一些我看了不适合，必须换掉。高原马匹矮小听话，紧跟队伍。和在草原不一样马，它们主要是在雪山那边起代步作用，在海拔高处能节省很多体力。上次李义文从草原拉的那几匹被骑坏的野马过去，全部都必须换掉。】

　　【明白，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不好说。总之，以后马匹的挑选，一定要让莫威看下。】

　　【对了，雪山那边要不要增加其他时间段的？去年人手不足，又是试运行，只做了五月和六月两个时间段的。】

　　【我和周胜日聊过了，雪山那边的气候属高原气候，夏季和冬季两个季节都是雨季，不好做。初春和深秋是最适合的，今年牧马之旅队员比较少，刚好可以拓展下诗驴之行和雪山之畔，到时和一些马术师傅们商量，安排部分过去帮忙。】

　　【行，到时还可以在诗驴之行和雪山之畔吸引一些旅客过来。】

　　【嗯，雪山之畔那边，过些时日我和周胜日过去看下。】

　　【周先导要是有信号了，和他说下，诗驴之行多山谷沟口，虽也是高原，不过海拔没有雪山高，很快能适应，可以针对性地开拓周期长些的线路。】

　　【行，他刚回我了。】

　　周星野发了个奸笑的表情。

　　【……】

　　林泉发了个抹汗的表情：【周先导虽然淡泊名利，可是对女士还是很绅士的。周队这点还是得学习下的。】

　　林泉：【他说他早回你了。】

　　【嗯，我等会再回他，我这边信号也不大好。】

　　【对了，周胜日说李义文在他那里。】

　　【他和我说了，学长老是要找他喝酒，他推脱说高反不敢饮酒。】

　　林泉发了个吃惊的表情：【周先导也知道了。】

　　【不一定，应该是察觉到了。不过，他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李义文估计过几天就会走的。】

　　【嗯，对了，你要我买的青橘味口香糖，已经让人顺路带过去了，收到没？】

　　【吃上了。】

　　【怎么突然吃上口香糖了。】

　　【你不是要我把烟戒了吗？】

　　林泉发了个诚惶诚恐的表情。

　　“周星野……”莫威手里摇着一把浅色绢布折扇，见周星野蒙古包门开着，便拉长着声音走了进来。

　　【教授来了……】

　　林泉发了张撤的动态图。

　　“诶，林穗宁怎么还、没回来？”莫威拿着浅色绢布折扇，故意加重“还”字，边四处走动，边观察周星野二人住的蒙古包。

　　周星野坐在竹椅子上，“看够了吗，和你们住的是一样的。”

　　莫威摇了摇头，手扇着风，“不一样，这里干净整齐多了，空气清新。”

　　林穗宁在的地方，总会给收拾的简单干净。有时候，真的就如莫威说的，她在的地方，空气都变得清新自然了。

　　周星野嘴角微微勾了下，林穗宁住他隔壁，每天会过来帮他收拾下。她过来帮他收拾，似乎就是很自然的事，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现经莫威刻意说了下，周星野才意识到这特别之处。

　　莫威坐到竹椅子上，“怎么样了，这些日子，路上，我也看到几位以前青山不改·牧马之旅的老顾客了。”

　　谢威手扣了扣桌子：“嗯，刚和林泉说了这事，估计就是李义文动的手脚。”

　　莫威“啪”的一声，把浅色绢布折扇拍到桌子上，“真是缺什么名字起什么，没情没义的家伙，居然把老顾客撬走了。”

　　周星野拿起他的浅色绢布折扇，饶有兴致地玩了下，“你这扇子哪里的？”

　　“来之前林泉那拿的。怎么办，周星野，这样下去……”

　　“影响不大。”

　　莫威看着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也有了底，“行，你说影响不大就不大，反正青山不改是你一手创立的，我们都听你的。实在不行，我回去教书，存够了钱，再重新开始。”

　　周星野叹了口气，“莫威，你这想象力没去写小说，浪费了。”

　　莫威“嗤”了一声：“写小说哪及得上我们林穗宁。”说完，他抢过周星野手中的绢布折扇，接着扇风揶揄道，“周星野，你这两天好像都很晚才起床，怎么还有黑眼圈了，睡不好吗？”

　　周大队不想搭理他，双手枕着头慵懒地靠在竹椅上，翘起二郎腿，不说话便又是一副冷峻神色，妥妥一副生人不敢近姿态。

　　不过，莫教授怎么说都是与他从小一直同个学校从未同过班的同窗，熟的很！

　　莫威凑近他，忽然换了个苦口婆心地语气，“你晚上，别太折腾林穗宁。她不似我们，经常在外面跑，而且，还要帮你干活，还要给团队哄带孩子，还要码字写东西，实在不容易……”

　　周星野觉得自己真的是修炼到家了，否则普通脾性的，早就琢磨着如何把面前这人一巴掌拍晕了。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老让人觉得自己永远只会欺负人一样，他周大队一副清心寡欲怎么到他们眼里就成了个大色胚了！

　　周星野看向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床褥，还有摆放端正的拖鞋、行李箱、背包，轻轻出了会神。

　　莫威以为他是听了进去，正在无声悔过，又是不忍，“也罢，近水楼台先得月，能理解能理解，凡事有个度就好。”

　　周星野闭上双眸，朝后靠着竹椅，闭目养神却是愁绪万千。

　　后勤、骑马、写小说……

　　林穗宁到底多有精力，这两天，说之前耽误了更新，要抓紧时间码字才行。

　　每晚，都是写到两点多。

　　写困了，便抱着个笔记本，穿着风衣外套披着条毛毯，悄悄地蹲在蒙古包上的木阶梯码字。

　　夜很黑，笔记本很亮，即使调暗了亮度，依旧抵不过草原的夜。这里，毕竟除了星光月光，便是旷野，无其他灯。

　　总之，一切是真正入了眠。除了面前还抱着个笔记本，在努力认真打字的人。

　　“这样，你不知道很伤眼睛吗？”周星野悄无声息地站在林穗宁身后，手插在裤兜里，轻声说道。

　　林穗宁吓了一跳，夜黑风高，静寂无声，突然有人说话，还在背后。

　　林穗宁拍了拍胸口，反应是周星野后，扶了扶眼镜，微微笑道，“还好，戴了眼镜，防蓝光。”她见周星野坐了下来，便靠旁挪了挪位置，“周星野，你坐过来点，那边没遮拦，风大，会冷。这么晚，你怎么也还不睡。”

　　周星野朝她电脑看了一眼，“你，也知道冷，为什么不到蒙古包里面去。”

　　林穗宁不好意思地垂眸说道，“写困了，出来人会精神很多。”

　　周星野心里清楚，“一定要写完吗？”

　　林穗宁颔首，“答应读者更新的，之前存的稿已经用完了。”

　　“很累吧。”

　　林穗宁沉吟了一会，随后轻轻点了下头，又眉梢都是笑意，看着周星野说道，“不过，很喜欢。”

　　周星野轻声问道：“写小说，很喜欢。”

　　林穗宁看着四周深睡的蒙古包，静悄悄地，感觉很熟悉，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夜晚许久了。

　　“嗯，很喜欢，非常喜欢。”林穗宁认真说道，随后，她看向周星野，“骑马射箭，恣意潇洒，也是周星野喜欢的。”

　　周星野“嗯”了一声。

　　林穗宁托腮望向星辰，“真好，我们都做着我们喜欢的事。”

　　周星野肩膀微微一滞，有人曾经说过，我们都要努力做我们喜欢的事。当时以为是鼓励自己，只是自然接受，却忘了回予。

　　那时，她是不是也十分需要。

　　笔记本的光打在林穗宁脸上，本就白皙的面庞，更多了几分苍白，可是，眼神却又如此坚定有力。

　　眼中映着满天星，发丝有着洗发水、冷风的味道，藏着万物的温柔。

　　周星野：“进去吧，别冻感冒了。我给你冲杯奶茶喝，提神。”

　　林穗宁将笔记本阖上，摸了摸脖颈笑道，“那我们进去，肚子也有点饿了，你帐篷里有没吃的？”

　　周星野拿起她的笔记本，“有。”

　　奶茶香弥漫整间蒙古包。

　　林穗宁趴在床榻上，轻轻却又快速地敲打着键盘，嘴里含着一根吸管，小心翼翼地吮吸着瓶子里的奶茶。

　　嘴边，无意沾上了一些，却丝毫没有察觉。

　　周星野忽然很想出去吹吹风。

　　“周星野，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林穗宁见周星野边玩着手机，翻了个身，好像还看了自己一眼。

　　周星野拿了下手机看了看，“没有，莫威突然找我，回他信息。好喝吗？”

　　林穗宁“嗯”了一声，舔了下嘴边的奶茶，“这习叔做的咸奶茶，真不错。周星野，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睡觉了。”

　　“不会。”

　　“要不我回我蒙古包吧。”

　　“不用，我也睡不着。你写乏了，便和我说话。”

　　“嗯嗯我快好了。”

　　“嗯，不急，慢慢写。”

　　莫威忽然朝桌子扫了下，“对了，好像这些日子都没见你吸烟，忘记买了吗？”

　　周星野嚼着口香糖，没搭理他。

　　“我让林泉帮忙买几包，看谁顺路带过来。”他摸了摸自己裤袋，“还好，昨晚发现行李箱里居然还有半包，给。”

　　莫威自然地把烟递给了周星野。

　　周星野伸出整只手，直接摊在莫威面前。

　　莫威还在找打火机，“干嘛，贪得无厌。”

　　周星野连同莫威手上那只烟，顺手拿过，从竹椅上站了起来，往屏风后面走去。

　　莫威莫名其妙地呆住，“喂，周……”

　　还没说完话，就听到一阵冲水声。

　　接着，便看到周星野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莫威又呆了一会，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由于惊吓过度声音突然变尖了，“周星野，你干嘛把烟冲走了！”

　　周星野站到蒙古包门口，“吸烟有害健康，以后别吸烟，把烟戒了。”

　　莫威一头雾水。

　　啊，吸烟有害健康，这不是自己和林泉经常讲的吗！

　　啊，自己不过偶尔就抽那么几支，还不是受您周大队影响的！

　　啊，没来时还看你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的呢！

　　啊啊啊啊啊啊！！！

　　莫威忽然明白了。

　　林穗宁对烟味，有点过敏。

　　周星野戒烟，是从认识林穗宁那时候开始的。

　　周星野吸烟，也是从林穗宁消失后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