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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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在挣扎了很久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之后，伊莱选择了一条素色的绣纹白底连衣裙。闻楼聿在一旁看着她为要穿什么去见他的姐姐而烦恼，感觉很是有趣。期间自然遭了伊莱不止一次的白眼。
穿上一双买来就没有穿过的细高跟淑女凉鞋，伊莱再在镜子前确定一下自己的形象。很清雅的裙子，加上腰间的丝腰带显得活泼不少。肩上一只很是清爽的淡色格子花纹包。头发竖起，虽然嫌热，刘海还是放了下来，显得人比较乖巧。一双高跟鞋又让她感觉成熟一些。
看着伊莱在那里“装乖”，闻楼聿侧着脸忍着笑。他是知道，伊莱一直讨厌穿细跟高跟鞋。就算是有根的也一定是坡跟。虽然他也说过她穿细跟一定好看，她也从来没穿过。而今天她都穿上细跟高跟鞋了，可见她对这次见面的用心。
走到她的身边，闻楼聿一下搂住了她，道：“不管怎么打扮，都很漂亮，放心啦。”见伊莱显然还是有些担心，他又补充道：“而且我姐肯定会喜欢你的。”
虽然闻楼聿这话的确让伊莱安心不少，她还是再在镜中确认了自己的样子才和闻楼聿一起走出了门。
坐在闻楼聿的车里，看着景致的慢慢转变，车最终转进了一个车库。从车中下来，伊莱看着面前的庭院。庭院中很是热闹，有着各种植物。大概因为是夏天的关系外加时间并未到正午，一切都还很有生气，很是繁茂旺盛。而让伊莱很是惊奇的一点便是，庭院里的植物种类虽多，杂，却不显乱。显然，这个庭院是有主人精心照顾着的。而一边，一个秋千停在半空中。看起来虽似有些年月，但是却很是整洁，应该有人定期擦拭。
见伊莱的目光停留在秋千上，闻楼聿走到秋千旁，轻轻晃了晃，铁链发出清脆而有些沉重的金属撞击音，邀请道：“我和我姐小的时候，我爸怕我们无聊做的。质量还是很好的，怎么样，要不要坐坐看？”
“算了啦。”伊莱摇了摇手，而后不无羡慕地道，“你爸真好。”
“我也觉得。”闻楼聿露出了一抹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我爸现在也是我最崇拜的人。”
很难得的，能从闻楼聿口中这样完全没有掩饰地称赞一个人，可见他的父亲对他而言很是重要。而对于他父亲在一场事故中的去世，伊莱不由感觉很是遗憾。
见伊莱的表情掩上了些许暗色，闻楼聿拉过他的手腕，道：“别老站在门口了，来吧。”说着，他拿出钥匙开了门。
在开门的瞬间，伊莱不由紧张起来。她突然很能够理解，那些被带去见公婆的人的心理。虽然已经嫁了人的姐姐应该会比较平和，起码婆媳问题是不会有，但是一直松着的神经却随着门的打开一下紧绷。
拖了鞋，换上拖鞋，弯腰将自己的鞋规矩地放在，有些好奇地扫了眼收拾得很是干净的客厅。宽敞，但是东西却不是很多。正当伊莱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打一个招呼，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闻楼聿看见她，立刻叫着“沈姨”。沈姨看了伊莱一眼，立刻笑着道：“你好，快请进，我现在就去叫小琴。”
看见她和善的样子，伊莱绷着的神经稍稍松了些许。跟在闻楼聿身后，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房间格局和布置，向里走去。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瘦高的男子，国字脸，不算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有学识的人。
伊莱立刻猜出这应该就是闻楼聿的姐夫任方舟，是一名复健师。她立刻微笑着向他点了头道了声“你好”，而他也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向伊莱回了声好。
闻楼聿搂着伊莱，用有些自豪的语气道：“怎么样姐夫，我女朋友，漂亮吧！”
“嗯，但是还是你姐姐漂亮。”任方舟立刻回道。
听见他的回答，伊莱一下笑出声来。既然是闻楼聿的姐姐的话，一定相当地美吧。他看着闻楼聿精致而又英俊的侧脸，设想着这样的五官结合了女子的柔情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脑中却很难成型。
听到轻微的机器声由远及近从里室传来，伊莱有些好奇地转过身。见一个女子坐在轮椅上，她棕色的大波浪卷发在从窗□□进的阳光的照射下，散着淡淡的光泽。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让她觉得有些惊讶的是，现在是在盛夏，她的连衣裙却是长袖。领口高高竖起，是有些华丽的蕾丝叠领。这种有些俗的款式，却是出奇地衬她。便见她斜着身子，从一旁明显要比正常桌子矮上一截、对于坐在轮椅上的她却高度相当的桌上倒了一杯奶茶，放在托盘上。大卷的卷发遮着她的脸，让伊莱不太看得清。
伊莱一直不喜欢烫卷或是染色，她总是觉得这一是对头发伤害过大，二是这样看起来太过不自然。但是在看到闻楼琴的头发后，她不得不道，自然的果然很美。但是想到她现在已经怀孕，应该不久后就会剪了这头秀发吧，不由有些遗憾。
虽然已经是在夏天，腹部还是遮着薄薄的毛毯，能够隐约看见已经隆起的腹部。而在毛毯的下面，却没有脚。她听闻楼聿提起过，那场事故夺去了他父亲的生命，同时也夺去了他姐姐的双脚。不由很是感叹，这样一定很是艳美的女子，却是一生都无法靠自己的双脚再次行走在道路上。
闻楼琴拿着托盘，转动轮子改变方向，低着头，很是小心地拿着小碟子，怕将杯中的奶茶洒出。伊莱向前几步，到闻楼琴前不远处。见前有人，闻楼琴抬起了头。
砰！
搪瓷的小杯子和碟子自闻楼琴手中滑落。杯子斜倾，杯中浅褐色的液体在天空中画出一道小小的弧度。有些凉意的液体大半撒在了她腹上的毛毯上。米色的毛毯上立刻沾上了褐色的渍点，如晕一般快速渗开。而剩余的液体则随着碟子和杯子一道摔在地上覆着的地毯上，立刻渗入地毯之中，留下深色的一笔。而杯子和碟子则是发出了沉闷的一声。碟子弹了一下定住，而杯子则是直接倒扣在地毯之上。
沈姨、任方舟、闻楼聿一下愣在当场。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闻楼琴突然有些歇斯底里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紧紧抱住了头。她先是急促地喘息着，喘息声很快就变成了低吼，狠狠扎着人的耳。
“姐，怎么了？”闻楼聿几步走到自己的胞姐边，伸出手想要抚慰不知为何突然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她。但是他伸出的手却被闻楼琴一把拨开。似是着了魔一般，她用力支撑起身子，而后重重摔在地上。如同着了魔一般，她努力挪着自己比一般人少了半截的身子，一只手紧紧掐住了面前的人的脚踝——
伊莱的脚踝。
伊莱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生气。她的眼眸没有一丝光彩，只是紧紧地看着眼前摔在地毯上的女子——的确是美的，那如同人偶一般精致的脸庞，那结合着东方西方几乎所有的优点，配上她现在狰狞的表情，却是透着魔性。即便扭曲着，还是完全无法遮掩她的艳色，只是给人一种更加慑人的美。
她的美，远比伊莱之前照着闻楼聿所想象的样子还要艳。
比她那时候所见过的那张脸还要艳。
这个五官、这张脸、她记得。
她一点都不想要记得，而且在她的记忆中、这张脸是已经模糊的了。但是、现在，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记忆中那张已经模糊了五官的脸立刻变得清晰。那时候的脸庞还要稚嫩许多，也少了这样夺目的艳色，但是，确确实实就是这张脸。
她是记得的。这份记忆已经融入她的血液、她的骨髓之中。不论她再怎么想要遗忘，再怎么假定一切已经过去不需再忆起，当有些微交集的影子的时候，纵她千般不愿，那些画面还是会闪过她脑海。而现在，再次面对这张脸的时候，那时候的一切的一切，如火山爆发一般在她脑海喷射而出，远远超过了她所能够承受的。
她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只能够承受着那双黛色的眼瞳投向自己的戾气。脚踝被她抓得生疼，只要低头便能够清晰地看见她手指按压下现出的红印。但是，她不管不顾，只是直直盯着她，任凭自己被她俘获。在见到这张脸的时候，她知道她逃不了。
“还给我……！”伴随着异样尖利的声音，闻楼琴努力扬着头看着伊莱喃喃道，而且，她说的是英文，“你把爸爸还给我！”
伊莱的脸上依旧完全没有表情，只是凝视着闻楼琴，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只是在别的人看来，她全身都散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冷寒气。只有她知道，她是丧失了任何反应的气力。那个目光耗费了她的一切，使得她连从中脱身的可能都没有。她承受着一切，不管是来自闻楼琴的、还是自己脑中涌出的，却没有任何地方给她发泄。她连要发泄这样的本能都没有了。冰冷从指间扩散至全身，逼得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活着？！
闻楼聿赶紧蹲下身子想要抱起自己的姐姐。他伸出手，想要闻楼琴放开伊莱的脚踝，但是不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他都无法掰开她的手指。这样的闻楼琴，他看见过，但是那已经是五年之前了。一直都相安无事，为什么会现在突然再次爆发？而且，这和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五年前她再怎样歇斯底里，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只能柔声劝她道：“姐，我们起来好不好？先放手吧。”说着，他再次试着去扳她的手指。
“不能放手！”她大声拒绝道，和平常不一样尖利的声音刺着在场所有人的耳——除了依旧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的伊莱。“阿聿，绝对不能放手！”说着，她紧紧看着伊莱，用从未有过的饱含恨意的语气道：“我这次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在她剧烈的动作下，袖子被掳起，却露出厚厚的痂，似是曾被严重烧伤过。
任方舟走到闻楼琴旁，安抚她道：“小琴，地板上凉，有什么事情起来再说，你现在肚子里有孩子的，要小心呀。反正她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是啊，姐，起来吧。”
闻楼聿和任方舟两人忍受着闻楼琴的挣扎，将闻楼琴抱在轮椅上，并压着她的手让她无法下来。闻楼琴大睁着她的眼，狠狠盯着伊莱，歇斯底里地笑着道：“你还真是厉害，现在又去勾引我弟弟，你想要他怎么样？你个jian人！biao子！”
从未想过自己一向温文尔雅、贤良淑德的姐姐竟然会说出如此难听的话，闻楼聿有些惊慌地看向伊莱。他因为突然失常的姐姐而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忽视了被姐姐如此攻击的伊莱。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完全没有表情、便是生气都没有的脸。和他那时候晚上所见过的脆弱的她不同，这张脸似是包上了千万层铠甲，无懈可击，拒人以千里之外。
深褐色的瞳仁里闪着冰冷的光，没有闪烁，没有躲避，只是泛着寒意地俯视着被压在轮椅上的闻楼琴。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这样的伊莱他从没看过，是那样的遥远，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她。
“小琴，怎么了？”任方舟蹲在闻楼琴旁，柔声道，想要安抚自己的妻子。
“是她杀了爸爸！”用尖利得刺耳的声音，闻楼琴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闻楼聿的瞳孔一下紧缩。她、在说什么？
“是她杀了爸爸！我看见的！是她杀的！是她把我扔在那里的！” 闻楼琴用更尖利地声音对着任方舟嘶吼着，而后一下转向伊莱，声音一下低了下去，冷笑着，很是可怖，“你没有想到我还活着吧？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把我杀了？反正你已经杀了人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吧。还是说你还是有良心的？知道是我救了你所以杀不了我？”
有些无助地，闻楼聿看向伊莱，他想说“对不起，我的姐姐今天有些不舒服”想要带她走，但是当他看着完全陌生的那张脸庞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明明是自己熟识的脸，熟识的五官，但是却是陌生的。“小莱……？”他轻唤着、同时害怕着。他连问出问题的勇气都没有。
“你能够否认吗？你能够说我说的都是假的是我的臆造？”闻楼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但她还是用忿恨的眼神盯着伊莱，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穿出一个大洞。
而伊莱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看着她。她所注视着的只有这张已经扭曲了的脸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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