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太深》雯小鹤

4、“遭遇”童小甜

　　萧汉在虎城的第一次扬名，是因为和罗老太爷的赌注。正是腊底时节，美焦江上结了厚厚一层冰，罗爷带着村里几个年轻小伙下河捕鱼，萧汉也要去。那时的萧汉瘦胳膊瘦腿，刚上完小学。罗老太爷开玩笑说：你若能捕一袋鱼回来，城长让你做！大家都把这当个笑话，这么小的孩子在这么冷的天去捕鱼？临晚了也不见萧汉的身影，大家点着火把四处寻找，在美焦江边迎上了萧汉，小家伙浑身冰屑，冻得鼻涕都成冰棱，那眼神却是倔强而骄傲的，手里死死抓着草袋，里面真有五条黑鱼。为此，罗老太爷直夸萧汉：此娃必有大用啊！
　　这次的扬名，不是因为逃学，不是因为学狼嚎，更不是因为打鱼，只因为他打了虎城首富吴天国及其宝贝侄子。吴家当然不肯罢休，但也要给罗庆友面子，只好催萧家还钱。吴家刚开了猪肉加工厂，无论是选址、运输还是调用民工，这都得城长同意，所以就算一肚子火，罗庆友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萧汉戴上萧生的草帽，扛上锄头，卷起裤腿，穿起黄球鞋，正式下地干活了。农庄上的人见了，无不感叹再三：你说这小子，上学玩着上拿第一，下地不学都会，现今吴天国都被他打了，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萧生可不是这么想，女儿下落不明，儿子弃学从农，作为父亲他感到很失败。来不及收拾伤痛，坐了渡轮去牛市找他妹妹萧大英，希望从那里借些钱先把账还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先他一步逃到牛市，开始了另一种人生。
　　萧汉一个人锄了一下午地，地里的杂草差不多都锄净了，他咕噜噜往肚里灌了半壶水，就近去山边的水沟洗把脸，那里的水清澈见底。
　　正是秋初夏末，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很清凉，遥远的山颠是西沉的晚霞，又红又大的夕阳浸在晚霞里像个害羞的姑娘。只是背面的群山掩映得四周一片静谧和暗冷，萧汉刚把雪白的毛巾投进水里，下意识侧望一下，立马惊呆了！
　　哪来的小仙女？雪白的衣裙，淡黄的短发，脸白唇红，秀眉明眼。她正张着纤细的十指，逗弄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天哪！那团毛绒绒——豺狼！！！
　　萧汉甩甩头，再睁眼细看，没错，那畜生正一步步靠近一脸可爱状的小女孩。
　　萧汉轻轻放下毛巾，猫着腰慢慢挪向小女孩，脑子里一片愤然：哪来的怪小孩？一个人在这里逗狼玩？他甚至下意识看看天，真以为这小孩打天空里漏下来的，瞧那一副要抱豺狼的模样，绝不像虎城人，虎城刚会说话的小孩先喊“狼”而不是妈妈，因为大人会从他们出生那时起开始嘱咐：山里有狼啊，伢子小心哟……
　　“过来，快过来！”萧汉细着嗓子招呼小女孩
　　小女孩扭过头，原本笑嘻嘻的小脸唰地紧张起来，这让萧汉极度不爽：奶奶的，我长得还不如那尖嘴猴腮的豺狼?
　　眼看着那畜生踮着四肢，双眼警惕地去碰她的小手，萧汉那紧张早已憋到嗓子眼，他来不及细想，一个大跨步，猛一探身，长胳膊一揽，如海底捞月般将发呆的小女孩抱进怀里，紧接着就是一场人兽千米长跑。
　　豺狼的恼火那不是一般，估计恨自己下口迟了，嗷嗷叫着张嘴跟在萧汉屁股后面咬，萧汉也是啊啊大叫，简直到了足不点地的境界，怀里的女孩早已止住颤抖，搂着萧汉的脖子紧盯后面，大声喊：咬你了！咬你了！萧汉在这三个字，重复两遍的“咒语”里一路狂飙，甚至忘掉怀里还搂个小人，每当豺狼毛乎乎的嘴碰到他的屁股，他那跑就能赶上飞的架势。
　　跑到村口时，下地回来的农民看这架势，握紧手中的铁耙、锄头、铁锨迎上去一阵乱砍，直吓得那豺狼夹着尾巴忘我逃命！
　　这次惊险遭遇，不仅让萧汉和童小甜浪漫邂逅，还成为他们以后的记忆里不何抹去的一笔，那是1985年的初秋，浪漫不是春天的姹紫嫣红，倒染了初秋的潇然和淡灰的高贵。
　　2000年的春节，萧汉在自己的豪华别墅里抱着童小甜，好笑地问：你那时候看到我比看见豺狼还恐慌？
　　童小甜一个轻跃跨上他的腰，笑语嫣然：你都不知道你那双鹰眼配上五短打扮多像土匪！
　　萧汉当时脸色变暗，推开怀中温香，深深叹口气：我就是土匪的长相农民的命！
　　童小甜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幕，那个面相有些凶的男人抱着她飞奔，那刺激程度不亚于坐牛市的过山车。她当时都能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也能嗅见他身上碎草和着汗味的“男人香”。当然，当年才十岁的她是不会这么形容的，这是陈年的记忆扒开岁月的门窗，影射过来的美好。也许从那时候起，她就爱上他，那是她的初恋，也是他的初恋，虽然有些早，却心动得恰恰好。
　　萧汉看到来人是邻村的王婆，小女孩见到王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呱啦呱啦说了一大串，大意是她把那豺狼当家里的爱犬了。萧汉鼻子里呼一口气，暗骂：傻蛋！这才想起刚才跑得急，锄头毛巾还落在山脚，想去找又怕碰见狼先生，想想明天上午去吧，狼也只有临晚才会出来，大白天不敢出来放肆。众人互相招呼一会各回各家准备晚餐。
　　王婆听清楚来由，捏捏萧汉肉不多的胳膊眼睛都笑眯到一堆：瞅瞅，我们虎城伢子就是厉害！英雄！你就是咱虎城的英雄！哈哈哈……
　　小女孩从上衣兜里翻出一个深色的糖纸包，递给萧汉：给你吃，这是巧克力糖，还有，我叫童小甜。
　　王婆怜爱地拍拍童小甜的脑袋，牵上她的手再三谢过萧汉，便往家去。
　　看着婆孙二人远去的背影，他咧嘴笑了，原来这个童小甜就是小时候的“会哭大王”啊，怪不得这么眼熟。那会她才三岁多点，胖得眼睛都找不着。萧汉带着夏大乐他们“打仗”，他们端着自制的木枪走街串巷，遇到“敌人”摇几下枪杆嘴里配上“嘟嘟”声，谁先“嘟”谁就赢。萧汉和夏大乐一边，刚猫在罗婶晾晒的被单边，“敌人”就端着枪跟过来，站在一旁玩肥皂泡的童小甜指着萧汉兴奋得手舞足蹈：他们在这里！没等萧汉反应过来已被“敌人”歼灭。为此他很恼火，气汹汹地去逮那个“小汉奸”，还没靠近她，她张着小嘴，举着肥嘟嘟的胳膊哇地大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停。闻声而来的罗婶拎着萧汉的耳朵原地打转，说她洗了一上午的被单，现在上面全是枪印。从那后，萧汉看到“小汉奸”都躲，不愿带她玩，说她是他的克星，有她在，他肯定要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