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尘不染》八角纨

5、是好兄弟：）

　　(四)
　　莫千城提着大包小包走在路上，回味着何晓雅最后那一笑，心里美滋滋的。等他回到家，发现莫纤尘还没有回来，打了手机却在沙发上听到了熟悉的铃声，遂鄙视之：“这家伙又忘带手机了！”
　　他将买来的鱼虾清洗干净，准备今晚的生日餐。等一干食材都成了香喷喷的菜肴，时间也到了晚上8点时，莫纤尘还不见人影。“不该呀，按理说这个点早该到家了。” 双胞胎的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别是出了什么事吧？！他赶忙出门。
　　今夜无风，银河的星宛如散在溪流两岸的鹅卵石，夜空下闪烁点点光辉。
　　莫千城慢慢走近那默然静坐的人影，草叶在脚下发出窸窣的声响。
　　“你怎么还不回家？”他问。悚然出现的声音惊得莫纤尘一跳，他下意识抬头，然后想要低头掩饰的时候被莫千城掰住了脑袋，只听头顶上恶狠狠的声音质问：“TMD，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月亮露出脸来，照在莫纤尘如熊猫一样的双眼上。
　　“摔的。”莫纤尘说。
　　“放P，”莫千城暴粗口，“打的和摔的我会分不清楚？那从小到大我都白替你报仇了！你因为这个样子所以不敢回家？靠，这回又招惹了哪个不长眼的？”
　　莫纤尘不吭声了，眼睛微闭露出一点微光。莫千城知道他一摆出这付死样子，就是十头牛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了。
　　静默半晌，莫纤尘忽然睁开眼睛，问：“为什么你每次都说是我招惹了别人？难道这世上就我一个人最坏，别人打我还是我的过错，我本来就该打？还是你本来就一直这么看我的？”
　　他一下子说了这许多，语气愈见严厉，可是脸在莫千城手中挤得像个猪头，眼睛又是那种乌里抹黑的模样，看起来有十分搞笑的违合感。莫千城讪讪放开他，想了想说：“我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哥，你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莫纤尘又不吭声了，还把头撇了过去。
　　莫千城气得暴走，又拿他无可奈何。最后只好说：“先回家上点药吧，明天再去医院做个检查，假我帮你请。”反正他迟早会查出来是怎么回事！
　　莫纤尘点点头，起身跟在他后面回了家。
　　桌子上的菜早凉了，莫千城拿到厨房翻热，可是心里有气将锅碗瓢盘弄得乒乓作响，跟打战似的。莫纤尘拿着个鸡蛋敷眼睛，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桌面上的生日蛋糕――在十几支蜡烛围成的圆圈里，两只小熊排排坐在巧克力做的房子前，周围长满了草莓做成的蘑菇，小熊的笑脸纯善又美好……他忽然鼻子一酸，红了眼睛。

　　到了第二日，莫千城问了很多莫纤尘的同班同学，都不知道昨晚的事，最后却是何晓雅跑来告诉了他答案。
　　“我听我们班上篮球队的同学说，昨天下午纤尘学长上体育课的时候，跟校篮球队的另几个高一男生起了冲突，嗯，确切地说，是那些高一男生先说了你们的坏话，学长讽刺了他们几句，他们说不过就在放后的路上蹲点动手了。”何晓雅担心地问，“纤尘学长他没事吧？”
　　莫千城暗里握了握拳，表面上咬牙说：“他好着呢，好到装硬汉，昨晚上怎么都不肯说实话，嘴硬得很！”
　　一想到莫纤尘那怎么都不开口的死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不能说？莫千城忽地一愣，对啊，他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呢？如果他因为莫纤尘没有对他说实话而生气，那莫纤尘会不会也对他生气，因为这些年他刻意的逃避，甚至跑去外省读书…………
　　何晓雅这时却笑了，说：“我的直觉果然没错，学长很关心哥哥呢，虽然每次说到他你都一脸生气的模样，可那是对最亲近的人才会有的表情吧。”
　　莫千城愣了下，摸了摸脸：“有吗？”
　　“有啊！”她高声肯定，随即又大笑出声，“你不知道，虽然每次你都说他不好，可是眼里的感情非常的温柔呢，纤尘学长也是，看着你的时候总是很温柔，跟他平常看我们的样子一点都不同，藏也藏不住。”
　　“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她最后总结陈词，把莫千城彻底侃晕了。
　　是么，是么，其实我不是讨厌他，他也不讨厌我，那些我揭他的短他挑我的刺等等等等的事，其实证明我们的感情其实很好？他并没有因为当年的事而责怪我？
　　莫千城激动了，还激动得不清。于是一激动就冲动了。当他拽着那两个高一男生到天台，并赏他们一人一双熊猫眼一座五指山外加恐吓无数后，终于回过味来，冲动过后开始感动了。
　　关于当年小熊冰淇淋的后续其实他并没有忘，只是从不愿意直面将它说出来而已――当时莫千城看见莫纤尘得到比小熊冰淇淋更大的冰淇淋，听他在耳边用软软的童音无比懂事地说：“弟弟吃，妈妈说哥哥要让弟弟的。”其实莫千城的心里是气愤而委屈的。从小到大，何时有过“哥哥让弟弟”的说法？家里人给他灌输的道理从来都是“哥哥身体不好，千城要让哥哥哦”，为什么明明同是爸妈的孩子，他们的眼中却只有哥哥？为什么哥哥明明什么都有，却还要装作一付别人都欠他别人都要把好东西捧到他面前的姿态，更甚于这回他明明已经决定要将冰淇淋让给哥哥，做一个大人心目中的好孩子，想要听到“哇，你好懂事哦”的称赞，但就连这样微小的愿望，哥哥也要独占！
　　于是，年幼的莫千城哭着将哥哥刚得的冰淇淋扔在脚下，对他吼着：“我不用你让我，谁要你让我！！”气愤地跑了。
　　由于跑得太急，他在不远的转角处不小心撞了一个不良少年，小熊冰淇淋沾了那人一身，不良少年叫嚣着，在莫千城跌倒后提脚就要踹，却在这时，莫纤尘从怔愣中回过神，忽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脚，一口咬了上去……于是，倒在地上的莫千城第一次看到了他那从小被如珠如宝对待的哥哥，被踢得飞过一个弧线摔在了地上，捧着心口脸色发青。
　　这件事使莫纤尘在医院呆了整整3个月，可是在父母面前却什么也没有说。可纵然没有人责怪莫千城，莫千城的心里却让不安和自厌的情绪生了根，每每看到他哥哥如常谈笑，他就会想，他定是在心里恨他了，却装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久而久之，便再难以面对莫纤尘了……
　　莫千城急切地往家赶，掏出钥匙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他在的吧，莫纤尘是已经从医院回来的吧……
　　打开门，他朝在客厅看电视的哥哥一下子扑了上去，抓住他的身臂，狠狠地哭了。
　　“喂，喂，你……”莫纤尘不知所措，“医生说我没什么事，你不用哭得这么惨，真的没事……”
　　莫千城猛吸一声鼻涕：“哥，当年的事你是不是一直怪我……”
　　莫纤尘的身体僵了僵，而后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跟我提了呢……不，我没有怪你。当时我们的年纪太小，很多东西是我做得不对，没有顾忌你的感受……我希望你不要恨我才是……”
　　莫千城抬起头，一双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质问：“那你为什么不说，你明知道我心里有疙瘩。”
　　“我……不敢……”莫纤尘将眼睛看向别处，眼里隐隐有泪意，“你总是要往外跑，我怕我提了你就再也不回来了……何况你总说我招惹是非，我怕你更讨厌我……”他说着，伸手擦擦眼睛。
　　这回倒轮到莫千城不好意思了，他讪讪地挠挠头：“我以为你心里恨我所以才故意拿话刺你的。”
　　莫纤尘“哦”了一声，微微笑地看着他。莫千城想，为什么是同样的笑，他之前却没有发现其中的温暖呢？他邀功一样宣布：“哥，我把那两个男生打得连他们妈也认不出来了！”
　　莫纤尘回过头：“什么？我已经报告学校了，正要给他们记过呢，你这一打，不是白忙一场了？”
　　“记过？不用这么狠吧……”
　　“谁要他们敢说你是靠脸蛋打球的……”莫纤尘的眼中厉光闪现，心中小恶魔阴森森地笑，“说我弟弟坏话，我欺负你到死……”
　　其实莫千城一直不知道，他的哥哥护短护得要死。就像莫纤尘也不知道，他的弟弟从小嫉妒他的同时，也将他当神一样地崇拜……

　　这一年暑假的最后一天，莫千城如愿以偿牵上了何晓雅的手，在这姑娘任性地追问他为什么喜欢她的时候，他沉吟良久，说了一句：“唔，你是我见过的最具敏锐直觉的女孩子……”而后，在愈见凉爽的夜风中，惨叫着遭受了何晓雅细嫩小手的无情抽打，惊起蚊子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