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22、他的玫瑰

　　戏剧节的排练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音乐教室俨然成了七班课后最热闹的据点。随着台词越来越熟，大家开始抠细节、磨配合，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今天排练的重点是小王子与狐狸关于驯服的经典对话，以及后续小王子与玫瑰情感升华的片段。文艺委员特意把沈溯和林未晞的戏份安排在后面，美其名曰“压轴”，实则给足他俩“培养感觉”的时间。

　　演狐狸的是班里一个平时很机灵、外号“猴子”的男生。他倒是很有表现欲，奈何总把狐狸那份睿智和渴望被驯服的深情，演出了几分贼眉鼠眼的滑稽感。

　　“猴子！狐狸是优雅！是看透世事的孤独！不是让你去偷鸡！”文艺委员扶着额头，哭笑不得地喊停，“你要用眼神传递感情！眼神懂吗？”

　　猴子委屈巴巴：“委员，我这小眼睛，传递感情有难度啊！”

　　众人哄堂大笑。沈溯靠在墙边，看着猴子耍宝，嘴角噙着笑，偶尔还幸灾乐祸地点评两句：“这狐狸怕不是黄鼠狼变的。”

　　林未晞也忍不住弯了嘴角。排练的气氛虽然时常鸡飞狗跳，但这种集体的、为一个目标努力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融入感。

　　轮到沈溯和猴子对戏。当狐狸说出那句“如果你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会充满阳光。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别人的脚步声会让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会像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时，猴子努力瞪大眼睛，试图表现出憧憬，效果却依然感人。

　　沈溯看着他那副样子，差点笑场，好不容易憋住，接上台词：“我有点明白了…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驯服了…”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坐在角落看剧本的林未晞。语气里的那份恍然和温柔，不像是对着狐狸，倒像是透过台词，在确认某种心事。

　　林未晞正低头看着剧本上玫瑰的台词，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正好撞上沈溯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都是一怔，随即又飞快地各自移开。空气中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噼啪作响。

　　“咳！”文艺委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强忍着笑意，“好，感觉对了，沈溯，就是这种，想到那朵‘玫瑰’时，眼神要软下来。下一场，林未晞准备！”

　　重头戏来了。小王子和玫瑰在经历分别与成长后，情感达到顶点的对话。

　　林未晞深吸一口气，走到教室中央。沈溯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站到她对面。周围的同学都自觉地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小王子（沈溯）：“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他接着又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

　　沈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未晞，仿佛全世界真的只有眼前这一朵玫瑰。那不仅仅是演技，更是一种近乎宣誓的专注。

　　林未晞的心跳如擂鼓。她迎着他的目光，努力将自己代入玫瑰的心境，那份终于被理解、被珍视的感动与释然：“别这么磨蹭了，真烦人！你既然决定离开这儿，那么，快走吧！”她嘴上说着催促的话，眼神里却盈满了水光，带着深深的不舍与爱意。

　　小王子（沈溯）：“她是我的玫瑰。”

　　最后这句话，沈溯说得极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林未晞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他看着她，眼神清澈见底，那里面的情感浓烈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卡！完美！太完美了！”文艺委员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就是这种感觉！天啊，你俩简直是从书里走出来的！”

　　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起哄声。周雨婷激动地掐着孙炜的胳膊：“啊啊啊我死了！太好磕了！”

　　沈溯似乎也被刚才的情绪感染，耳根泛红，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抬手摸了摸后颈。林未晞更是脸颊滚烫，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并不存在的裙摆。

　　排练结束，大家嘻嘻哈哈地收拾东西离开。沈溯磨蹭到最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走到林未晞身边。

　　“喂，”他声音有点哑，“刚才…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沈溯似乎松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塞到她手里，“补充点能量。念那么多台词，累。”

　　又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关心。林未晞握着那盒温热的牛奶，心里暖暖的。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夜色温柔，繁星点点。

　　“你说，”沈溯忽然开口，仰头看着星空，“真的会有B612星球吗？”

　　林未晞也抬起头，看着浩瀚的星空，轻声说：“也许吧。在看不见的地方。”

　　沈溯低下头，看着她被月光柔和的侧脸，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有。”

　　“嗯？”

　　“因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的玫瑰就在这儿啊。”

　　他说完，不等林未晞反应，便快步朝前走去，只是那同手同脚的步伐，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林未晞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牛奶。夜空中的星星仿佛都落入了她的眼里，亮晶晶的。

　　原来，排练不仅仅是排练。那些台词，像是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练习着如何将藏在心底最真挚的话，说给最重要的人听。

　　而被驯服的，又哪里只是小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