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11、紧急避险

　　沈溯那盒“清火”的薄荷糖，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林未晞心里漾开的涟漪，持续了好几天。
　　课间她偶尔会含一颗在嘴里，清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瞥向旁边那个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的拽王。

　　两人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似乎又进了一步。比如，沈溯不再需要她“代答”问题，而是直接用一句更简洁的“没空”打发掉所有前来问询的女生，眼神里的不耐烦货真价实，效果拔群。林未晞乐得清静，偶尔还会在他怼完人后，假装不经意地把自己的笔记往他那边推过去一点点——上面有相关题型的详细解法。沈溯有时会扫一眼，有时干脆不看，但嘴角总会几不可察地弯一下。

　　这种平静在周五下午的化学实验课上被打破了。
　　实验内容是制备某种气体，涉及到浓硫酸的稀释。小组合作时，同组一个男生毛手毛脚，在转移浓硫酸时，烧杯突然脱手，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猛地朝站在对面的林未晞泼溅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周围响起一片惊呼。那男生自己也吓傻了，呆立当场。

　　几乎是在烧杯脱手的瞬间，林未晞的眼神骤然锐利。
　　她不是那种会尖叫着躲闪的人。
　　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没有向后躲，而是极其敏捷地向侧前方迈了一小步，同时左手闪电般抄起实验台上的一块厚石棉网，精准地挡在了液体溅射的路径上。
　　“滋啦——”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浓硫酸大部分被石棉网挡住，溅起少量液体也被她及时侧身避开，只有一两滴溅在了她的实验服袖子上，烧出了几个小洞。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冷静、迅速、有效得像经过无数次演练。
　　教室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林未晞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惊呆了。
　　化学老师脸色发白地冲过来：“没事吧？林未晞同学你没事吧？”
　　林未晞放下石棉网，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呼吸稍微急促了些。“我没事，老师。”她低头拍了拍袖子，语气镇定。

　　而最先冲到林未晞身边的，是沈溯。
　　他几乎是撞开旁边的椅子冲过来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他的脸上没有了丝毫平时的懒散，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戾气，飞快地上下打量她：“伤到没有？！” 他的声音紧绷，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真没事，就袖子溅到一点。”林未晞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去用大量水冲洗！”沈溯根本不听她的，几乎是半强制地拉着她，快步走到实验室角落的水槽边，拧开水龙头，抓着她的手腕就将袖子底下那一小片皮肤凑到水流下反复冲洗。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指尖却有些凉。

　　水声哗哗。周围的同学和老师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着。
　　那个肇事的男生吓得连连道歉。林未晞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感觉到手腕上他灼热的掌心温度，和他近在咫尺的、紧绷的侧脸。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水流冲刷的地方，睫毛很长，鼻梁挺直，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线。
　　一种陌生的、被人在乎和紧张的感觉，像温水流过心头，冲淡了刚才那点惊险带来的后怕。
　　确认她真的只是袖子遭殃，皮肤毫发无伤后，沈溯才松了口气，关掉水龙头。
　　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那个还在发抖的男生，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你特么……”他刚开口，就被林未晞轻轻拉了一下衣角。
　　“算了，他不是故意的。”林未晞低声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沈溯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眼神依旧冰冷地剐了那个男生一眼。

　　下课铃响，这场风波才算过去。同学们心有余悸地离开实验室。
　　林未晞整理着书包，沈溯站在她旁边，没说话，气氛有点微妙的凝滞。走出实验楼，夕阳西下。沈溯忽然停下脚步，从裤兜里掏出那盒薄荷糖，倒出两颗，一颗扔进自己嘴里，另一颗，递到了林未晞面前。
　　“压压惊。”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但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余悸。
　　林未晞看着躺在他掌心那颗绿色的小糖果，又抬头看看他。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减弱了他刚才那股骇人的戾气。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他的掌心，拿起那颗糖。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似乎都顿了一下。
　　“谢谢。”她剥开糖纸，把清凉的糖果含进嘴里。这次，甜意似乎更浓了些。

　　“反应挺快。”沈溯看着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眼神里带着深意。
　　林未晞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条件反射而已。”
　　沈溯笑了一声，没再追问，双手插兜往前走。“走了。”
　　林未晞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跟了上去。
　　她知道，
　　他起疑了。
　　那个瞬间爆发出的、绝非普通乖学生能有的冷静和身手，瞒得过别人，未必瞒得过一直盯着她的沈溯。
　　不过……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在危险来临的瞬间，他冲过来的样子，和他掌心冰凉的紧张，都是真实的。
　　这感觉，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