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耗十年后她潇洒成魔了》小河向东流

13、第 13 章

　　回到小院后，她去看了关押的白九郎，只是静静打量了他半晌，什么都没说。
　　白九郎叫她捉摸不透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低垂眼帘避开她的目光，轻声问道：“仙子为何这样看我？可是有什么要问的？不妨直言，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什么，只是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脸。”她没看白九郎神色，开门走了出去。
　　早守在门外的盛明希听得头疼，立即跟上：“师姐，不是我对白九郎有意见啊，我真的觉得他不大对劲儿。”
　　哦？终于肯动一动那颗金贵的脑子了？“细讲。”
　　“按理说，他三百年道行才来凡尘不久，可除了那张脸，你不觉得他言行太像个人了吗？人情世故他都懂，说话还挺文雅，举止也不粗鲁，像念过不少书的样子，一点野性都没有。”
　　嗯，还算是个有心人。“不错。”
　　他不懂谦虚，向来对夸奖坦然受之，笑得灿烂张扬。随后又得寸进尺地问道：“师姐，我再问你个事儿。嗯嗯……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青袖翻看秘术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他神色认真，不似玩笑，漆黑的瞳孔中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焰火，仿佛自己说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亲手会为她摘下，她没由来地躲避他的眼神：“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
　　没有用处的答案。青袖没有犹豫，回答道：“我想结丹。”
　　意料之外的答案。盛明希不明所以：“那就结啊。”
　　青袖被气笑了，一把合上翻开的书，身子后仰倚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抬着下巴如看弱智：“那你结一个给我看看啊！”
　　盛明希看她神态不虞，连忙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师姐实力不俗，结丹不在话下，大可不必忧心，只要继续静心修行，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静心？早晚？青袖听到这些字眼便觉得恼怒：“我闭关数月修为毫厘未进，我已经二十岁了，还要等多久？”
　　盛明希却仍不懂她的烦恼，一味安慰道：“二十岁又如何？我师尊二十岁才刚上山，如今不也是化神期修为吗？比她早结丹的人多了去，如今也没见有谁能超越她。由此可见，成败不与结丹早晚相干。”
　　“她是她，我是我，我只想在二十岁前结丹……”只要结丹了，一切烦恼便会迎刃而解，她不必再对着符昱自觉低人一等，就连那个白娘娘她或许都可与她一战。她情绪明显即将失控，她合了眼，不看这何不食肉糜的小公子，快速默念着清净经。
　　盛明希识相地没再继续劝说，他只怪自己愚蠢，只想着雪中送炭，却不料火上浇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又讲了不该讲的话，惹恼了师姐。
　　青袖也觉得奇怪，她向来压抑自己的情感，喜怒不形于色，最近越屡次在他面前破功，玩笑也好，生气也罢，也怪不得他说自己跟他想象得不一样。她心境平复之后，没有就此事再多言。她拿出那本秘术交给盛明希，叫他回去好好看看。
　　他收了书却没立即走，犹豫着还是开了口：“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师姐的，请师姐务必开口，我一定全力以赴。”
　　他坦然直视，青袖心中又是不可控地一动，她轻声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是师姐啊！”剩余的很多话他不敢再贸然出口，生怕冒犯了眼前人。
　　青袖看着他的背影，暗笑自己差点又自作多情。

　　次日是个晴天，太阳虽仍旧遥远，阳光却温暖得刚刚好，盛明希照例看守白九郎，青袖和秦少成前往拜访白娘娘。
　　时间急，秦少成的预定没能排上队，他颇费了些手段才能从别人手里拿到了一只。二人清晨时分便到了店里等待，只等师傅做好了便带着动身前往望月楼。
　　十里香坐落在青州城最繁华的大道上，对面便是六朝居茶社，这个时辰台上说书先生已经开了嗓，台下聚集了十余人。一群富贵闲人大清早的，拎着鸟笼听传奇野史，品茗高谈，青袖遥遥望着，觉得这些人活得可真是舒坦，叫她好生羡慕。
　　忽然人群中一人起身，犹如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他走到窗边，倚着窗台与两人这头招手示意。
　　那人英挺健硕，个头似乎比盛明希还高些，浓眉深目，鼻挺如峰，他薄唇微抿，含笑张望。那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青袖颈部旧伤隐隐作痛。
　　她问秦少成：“那天看戏的人好像也有这人，你认识的？”
　　秦少成摇摇头。
　　那大概是认错了人，青袖不再理会，此时店里的伙计也告诉二人师傅做好了菜肴，二人拿了食盒离店而去。
　　在二人背后，有深邃的目光追随着遥遥送别。

　　望月楼与白娘娘庙相隔一池湖水，楼里的婆子将两人带来的炖鸡送了进去，再出来时便说白娘娘甚是欢喜，请他二人稍等片刻，等她趁热用完之后便来。
　　青袖欣赏着湖景，脑子里想象着白狐狸啃鸡腿的样子心里暗自发笑，她问秦少成：“那鸡你之前吃过？”
　　秦少成点点头。
　　“好吃吗？”她颇为好奇。
　　“也就那样吧……”秦少成顿了顿，还记得自己说过也要让她和盛明希两人尝个鲜：“时间太短，只搞来一只。你要是想吃的话，我这两天再找人问问。”
　　青袖笑着摇摇头，能有一只已是不易，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贪吃。
　　秦少成看着她的笑颜，突然说道：“其实我在昆吾山上见过你。”
　　青袖不意外：“师尊收我为徒之前我的确在外门待过三年。”
　　“可你现在是入室弟子了，连盛明希都对你敬佩殷勤。”
　　他这话意味不明，青袖奇道：“所以，盛明希有什么特殊的？”
　　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那年我奉命种植千金草，一心想着做好了事请管事的师叔荐我入内门，有一日我外出归来，发现精心呵护的灵田不知道叫什么畜生踏坏了大半，我找师叔说理，他却怪我擅离职守，我不服，争辩了两句，就被赶了出来，后来有人告诉我，当初踩坏我一整亩千金草的就是盛明希的灵兽。”
　　他开了话闸：“我少年时进学也曾被称赞天纵英才，他们说金榜题名指日可待，我难免骄矜自大，后来有了仙缘，更是自命不凡，不顾家人挽留，决绝地弃了圣贤书，一腔热血踏进昆吾山，自以为能脱胎换骨，得道飞升。可数年蹉跎，我一身傲骨被寸寸打断，不得已摧眉折腰，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不屑的那种人，最可恨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还是庸庸碌碌毫无作为。”
　　“半生如黄粱一梦，如今方知天地之浩大、自身之渺小，如果盛明希只是骄纵无能我也自认倒霉，就当被野狗咬了一口，可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我还是不甘心，凭什么他高高在上，而我深陷泥潭不能自拔，可实力相差之悬殊我甚至不敢与其奋力一搏，我似乎也只能不甘心了。”
　　这一刻，他周身戾气消散，于这湖景之中楼阁之上犹如登高望远的失意书生。原来这世间又一人正愁苦困顿，她回想起在外门那段遥远的时光，缓缓道：“当初入门时他们说有灵根者是千里挑一，三年后我通过选拔上入了内门他们又说这是百里挑一，后来我上了玉洗峰，才发现芸芸众生万里挑一又如何？像我这样的还有数十人。我们又你争我斗了大半年，师尊才勉为其难选中了我。师门里除了我都是“盛明希”，冀州符家、泾河剑炉、兰陵萧氏、承天学宫、洛阳云门等等，他们受家族重视，又得师尊宠爱，行事难免嚣张跋扈……”她停顿了下，不欲多言，只接着说道：“相信我，跟他们多数人比起来，盛明希算得上是观音菩萨了。你与其暗自憎恨，不如找他把话说明白，如果真是他犯下的错，打骂也好，赔偿也罢，该有个结果，总好过你独自承受。”
　　一番深谈后两人俱是沉默。良久之后，仍不见白娘娘召见，恐生变故，两人出门查看，正好碰见来传话的婆子，她好心提醒，说是突然有人未邀而至，娘娘心情不大好了，要他们小心些。两人相视一眼，青袖道谢，跟着她进了厅堂。
　　贵妃塌上斜卧着一紫衣美人，赤着双足，未挽发髻，正是白娘娘，她不讲什么待客之道，纤纤玉指轻揉着额侧，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这儿还有别的客人，你们有什么话快些说吧！”
　　秦少成捏紧了拳头。青袖无所谓，拱手行礼，直言道：“我们受人之托追查莲花镇何小姐之死，发现了有位叫白九郎的狐妖嫌疑重大，他自称是受您指使，吸凡人精魄供您修行……”
　　秦少成心中讶异，白九郎何时说过这样的话？白娘娘反应更甚，直接坐起身，朗声骂道：“小畜生放屁！老娘念在跟他爷爷一个狐狸窝里出来的，好心教他做人，还送了一身行头，他倒好，泼我一身脏水！”
　　可惜盛明希不在，错过了这妖精脱下人皮面具的真实模样。青袖继续说：“娘娘您素来菩萨心肠，广施善行，深得青州民众信重，如此居心叵测之言我们自然也是不信的。只是那白九郎手段凌厉，将人精魄吸得干净，并且不留一点妖力的痕迹，他说这是您亲自传授，晚辈是怕他偷师，学了您高深的术法为祸人间，败坏您的名声，增添您的业障，影响您飞升成仙。”
　　“什么精血精气魂魄，有香火和烧鸡，老娘才不爱吃那些玩意儿，也压根就不会这样的手段，这兔崽子胡说八道，打着老娘的名头不干好事，我仙道最忌惮因缘际会无意中行恶，王八羔子要害我！”
　　她妖性作祟，心中顿生狠厉，眼珠子一转，转而一幅正经模样：“本座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你们广微观自公正行事，人命关天，该杀的就杀，绝不要姑息，本座不会插手。”
　　这就是要借他们的手杀死白九郎了，秦少成心中冷笑，果然妖孽就是妖孽。
　　“多谢娘娘大义，福生无量天尊，祝您功德圆满，早日飞升！”目的达成，青袖再次拱手行礼。
　　这姑娘说话她爱听，白娘娘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示意退下。
　　二人离去，屏风后传来一声嗤笑，嘲讽之意不加掩饰。白娘娘一个杯盏摔打过去：“狗东西，你笑什么笑，谁家老巢里还没几个上不了台面的穷亲戚了？”
　　屏风后走出一人，身形高大，面容是异族人样的俊朗，嘴角勾起时露出两颗尖牙，十足的野性难驯，他跨过破碎的瓷器，爱怜地触摸着白娘娘美艳的脸庞：“多年不见，小白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