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钻］有关希望之星的传说》冬茶

20、番外 那些不为人知的交谈

　　星光与梦境
　　菲纳芬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夜晚遇见欧罗林。
　　风从海面吹来，带着阿门洲永不凋谢的花香，却抚不平他眉间的褶皱。他站在露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雕纹——那还是芬国昐当年亲手刻下的，一道蜿蜒的藤蔓，象征着家族血脉的延续。如今，藤蔓依旧鲜活，血脉却已断裂。
　　“你在想他们。”
　　菲纳芬猛地回头，金发被风扬起，像一片破碎的阳光。
　　欧罗林就站在那里，绿眸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像是森林深处未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片叶子。他的金发比菲纳芬的更浅，近乎银白，在月光下流淌着梦境般的朦胧。
　　“这是梦吗？”菲纳芬轻声问，尽管他知道答案。
　　欧罗林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菲纳芬读不懂的情绪——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更深的东西。“你觉得呢？”
　　菲纳芬没有回答。他转过头，继续望向漆黑的海平线，仿佛能穿透无尽的海雾，看到中洲那片被战火灼烧的土地。他的孩子们在那里，他的兄长也在那里，而他……却站在安全的彼岸，戴着王冠，守着空荡的宫殿。
　　欧罗林走到他身边，肩膀几乎与他相贴。迈雅的身高比精灵略矮，但此刻，菲纳芬却莫名觉得他比自己更沉重。
　　“同病相怜，不是吗？”欧罗林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菲纳芬侧目看他。
　　“你失去了哥哥，我也一样。”欧罗林说，绿眸里闪过一丝痛楚，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菲纳芬突然明白了——他说的不是芬国昐，而是埃斯缇尔。
　　那个在出奔之夜头也不回地追向芬国昐的迈雅，那个在星光下歌唱的红眸兄弟，那个……再也回不来的灵魂。
　　“他……还好吗？”菲纳芬问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当然不好。埃斯缇尔选择了中洲，选择了那条无法回头的路，而欧罗林只能站在这里，像他一样遥望。
　　欧罗林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划，空气中浮现出一片朦胧的幻影——
　　那是冰峡。
　　寒风呼啸，漆黑的冰面上，芬国昐的队伍艰难前行。而在他们之间，一道微光如影随形，像是一颗坠落的星辰，固执地不肯熄灭。
　　埃斯缇尔。
　　菲纳芬的呼吸一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埃斯缇尔——斗篷被狂风撕扯，红眸中的光芒比往日黯淡，却依然坚定地前行，时不时搀扶走不动的精灵。他的脚步轻盈如常，仿佛冰层的裂缝和深渊与他无关。
　　“他本可以回来。”欧罗林低声说，幻影中的画面随之变换——
　　埃斯缇尔站在冰峡边缘，回头望了一眼。
　　就那一眼。
　　菲纳芬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是阿门洲的方向？是欧罗林？还是仅仅一片虚无？——但下一秒，埃斯缇尔纵身跃下，消失在风雪中。
　　幻影消散了。
　　“他从不后悔。”欧罗林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哪怕知道自己会破碎，会消散，会……永远回不来。”
　　菲纳芬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说些什么，比如“至少他还活着”，比如“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胸口，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欧罗林看向他，绿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他。”
　　菲纳芬怔住了。
　　“为什么他那么轻易就抛下一切，明明可以留下，却非要追着那些不要他的精灵走……”欧罗林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声哽咽，“现在，我连能进的梦都找不到。”
　　菲纳芬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按住欧罗林的肩膀，却在触碰的瞬间穿透了对方的身体——这只是梦，欧罗林甚至没有真正站在这里。
　　迈雅苦笑了一下。“抱歉，我不该说这些。”
　　“不……”菲纳芬摇头，“我明白。”
　　他真的明白。那种看着所爱之人走向毁灭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夜夜站在这里，明知看不到任何希望却依然无法移开视线的痛苦——他太明白了。
　　欧罗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想见见他们吗？”
　　菲纳芬睁大眼睛。
　　“就一会儿。”欧罗林抬起手，指尖泛起微光，“在梦里。”
　　菲纳芬的心跳加快了。他想见芬国昐，想见芬罗德，想见他的孩子们……哪怕只是幻影，哪怕只是梦境。
　　但他最终摇了摇头。
　　“为什么？”欧罗林困惑地问。
　　菲纳芬望向远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醒来后，只会更痛。”
　　欧罗林愣住了，随后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苦涩的共鸣。“是啊，你说得对。”
　　夜风渐强，吹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会回来的。”菲纳芬突然说，尽管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欧罗林没有回答。他只是望向中洲的方向，绿眸中倒映着星光，轻声哼起一支古老的调子——
　　那是埃斯缇尔曾经最爱的歌。

　　和欧罗林
　　第二纪元的某个夜晚，摇篮曲的余音还未消散。
　　埃斯缇尔睁开眼，温柔的星光下绿枝摇曳。迈雅没有梦境，除非是欧罗林来访。忽然，一颗毛茸茸的金脑袋冒了出来。他笑了起来，“欧罗林——”
　　“晚上好。”欧罗林笑嘻嘻地坐到埃斯缇尔身边，埃斯缇尔顺势躺到他肩膀上。
　　欧罗林看着他略显暗淡的双眼，暗叹一声，“中洲怎么样，你怎么想？”
　　“嗯——想唱歌！”他用手指卷卷欧罗林的头发。
　　“唱给那孩子？”
　　“给所有人。”
　　欧罗林用指尖点点他的头，“你都快熄灭了。”
　　“现在还亮着呢。”
　　“……”欧罗林突然无言以对，“值得吗？”
　　埃斯缇尔侧过头，望着欧罗林，“我觉得很幸福，一直都是。”
　　“后悔吗？”
　　“没有呀。非要说的话，有些遗憾。”
　　“如果你一开始就阻止他……”
　　“……”埃斯缇尔沉默一下，露出狡黠的笑，“好呀，你鼓动我违规！”
　　欧罗林哑然失笑，撞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还好意思说什么规则。”
　　“…火焰要燃烧到熄灭，我也没资格去阻止。能看到他的光芒，就已经是万幸啦。”
　　“你呀……”欧罗林叹息一声，抬头望向星空，“你开心就好啦。”

　　风的间隙
　　曼威独坐于塔尼魁提尔至高殿堂的边缘，脚下是翻涌的云海，目光投向北方米尔寇盘踞的、撕裂阿尔达的阴影。那曾与他同出一源，共谱创世初音的兄弟，如今已成最深沉的悖逆。
　　埃斯缇尔没有通传，身影如一道柔和的星光，悄然落在曼威身侧不远处的云阶上。
　　他没有行正式的躬身礼，只是随意地盘膝坐下，手肘支在膝头，红宝石般的眼眸望向曼威笼罩在忧思中的侧影。
　　曼威并未转头，声音带着困惑与忧伤，“埃斯缇尔……告诉我，他为何如此？我们同出一源，最初的光辉本无二致……纳牟与伊尔牟不曾偏离，你与欧罗林亦行于正道。为何独他，坠入此等无法回头的深暗？”
　　埃斯缇尔微微歪头，仿佛在审视一个复杂的音符：“因为他是米尔寇，一如手下最倔强、最不安分、也最炽烈的那团火。他的火焰生来就渴望烧穿一切边界，重塑一切形态，那烈度连你也无法完全驾驭，不是吗？”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自然，“纵使他如今扭曲如深渊，散布着无尽的痛苦与污秽……但那团火本身，那燃烧的、挣扎的、甚至毁灭的本身，岂非仍是‘米尔寇’这个名字最真实、最响亮的呐喊？一如若真容不下一个走调的音符，这乐章又怎能如此壮阔？”
　　他向前挪了挪，更靠近那至高存在的阴影。
　　“这无关对错，而是一如赠予我们最珍贵的礼物——自由。他选择了成为毁灭的雷霆，正如你选择了成为秩序的穹风。” 埃斯缇尔的目光清澈而坚定，“而你坚守你的道路，用光明与律令编织阿尔达的经纬，这本身便是对他存在方式最深切的承认。”
　　“自由吗……”曼威看着云海，随后看向埃斯缇尔那双明亮通透的红宝石眼眸。流动的微风轻轻卷起埃斯缇尔的衣角，曼威从王座上下来，和他并排坐在台阶上。
　　他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埃斯缇尔朝曼威吐吐舌头，“你是大君王呀，一如最乖的孩子。而且，做大君王那么累，我这样没毅力的人肯定要跑路啦。”
　　忽然，一阵风拂过云殿。两人都面露惊愕，因为这不是曼威的风。
　　埃斯缇尔反应更快，直接跳了起来，一片绿叶飘飘呼呼落到他面前，他双手去接，笑出了声。埃斯缇尔回头看，另一片叶子落在曼威额头上，而曼威放下权杖，捡起叶子。
　　埃斯缇尔哈哈大笑，蹦蹦跳跳地坐回曼威身边，“瞧，我们的‘父亲’认可你是最乖的孩子呢。”
　　曼威捏着叶子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