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棠梨衣落

9、第 9 章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顾淮止除了带出来一堆报告单，还买了几盒医生开给竺泠的维生素D3滴剂。

　　两人上车后，顾淮止把检查报告与D3滴剂放好，“小令，刚刚听到医生说的话没？”

　　竺泠点点头，有点闷闷不乐:“我现在不能跳舞。”

　　“我会和李老师约其他时间的，暑假或者下个学期，怎么样？”顾淮止问竺泠的意见。

　　“到时候我会不会弯不下腰、劈不了腿了啊，”竺泠无精打采地低下头，看起来有点沮丧消沉。

　　顾淮止揉了揉竺泠的脑袋，“不会的，而且刚才医生不是说要适量运动吗？诊断书上也说每天半个小时的运动量，小令可以在这半个小时内活动活动。”

　　“会被别人比下去的。”竺泠默默叹气。

　　顾淮止毫不犹豫地说：“可我觉得小令就是最好的那个。”

　　竺泠郁闷的心情好了点，但他还是嚷嚷着:“叔叔又没看过我跳舞。”

　　“即使没看过，我就是有自信我家小令是跳的最好的那个，”顾淮止丝毫不觉得自己像个没头脑的家长一样，“而且，小令不是说过，以后会跳舞给我看的吗？到时候我看过了，就会知道我的想法一点都不错。”

　　“小令就是最好的。”

　　“什么嘛～”竺泠哼唧了下，不高兴也高兴了起来，“等我不疼了，就跳给叔叔看。”他小小声说，同时有点期待。

　　“好啊，感觉有点迫不及待了。”顾淮止偏头笑了一下，然后启动了车子。

　　竺泠没作声，一下子趴在车门上，好像在很认真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顾淮止知道，他是在害羞了。

　　*

　　中午他们是在外面吃的，为了让竺泠高兴高兴，忘掉暂时不能跳舞的烦恼，顾淮止特意带他去了电玩城，于是两人把大半个下午都耗费在了电玩城里。

　　结束后，竺泠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电玩城，看样子收获颇丰。

　　“叔叔，你好厉害。”竺泠捧着串成串的毛绒玩偶，这是他们在玩游戏玩到晕机之后，顾淮止带他一起抓的，“你是不是以前……以前总来抓娃娃啊？”

　　他仰着小脸，在说到某些字眼的时候，刻意跳了过去，忽略不至于，倒是让当事人了然竺泠这话包含的重点。

　　顾淮止知道小崽子又在拐着弯打探自己的感情经历了，他很干脆地摇头否认了:“没有，虽然我以前是来过电玩城打游戏，但抓娃娃还是第一次。”

　　竺泠撇撇嘴，看模样十分有十二分的不相信，“怎么可能，那你怎么那么厉害。”他把手里的毛绒玩偶朝顾淮止面前举了举，“一下子抓到这么多，肯定是练出来的。”

　　顾淮止喉间霎时泄出一声类似骄傲的笑意，不过说骄傲也不完全准确，竺泠想了想，可能称作意气风发更恰当一点点。

　　“小令这么崇拜我啊？”顾淮止弯腰，俊脸怼在竺泠面前，笑吟吟看着他。

　　果然，叔叔还是很坏的。

　　竺泠木着小脸，面无表情地分出一只手覆在顾淮止脸上，他似乎丝毫不为顾淮止那张脸动容，手覆盖在上面后，十分冷酷地将其推开：“我才不崇拜你呢。”他现在是会崇拜别人的年纪吗？他都十三岁了！

　　“真的吗？”顾淮止追问。

　　竺泠抬起脚又落下来，狠狠地踩了下地面，他瞪向顾淮止：“当然是真的，叔叔又不是超人，也不是奥特曼，我才不崇拜你呢！”

　　他撇过脸不看顾淮止，两只手抓着毛绒玩具，无意识地用手抠了抠。

　　话虽如此，竺泠用余光瞥了眼顾淮止，其实叔叔还是很厉害的。

　　但他不能夸叔叔，不让叔叔又要“作弄”自己了。

　　“唉~”顾淮止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忧伤:“好吧，没想到我就这么不值得小令崇拜啊……看来我还要再努力努力才行。”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竺泠漫无目的地想，叔叔好像很可怜，他转头看向顾淮止，最终还是用手碰了碰顾淮止，“叔叔、”

　　顾淮止心念一动，他忍住快要克制不住的笑意，低头看向竺泠:“嗯？”

　　“其实、”竺泠触到顾淮止看过来的目光，其中似乎饱含了伤心欲绝郁郁寡欢……

　　他没再犹豫：“我还是有一点点崇拜你的。”

　　“就一点点。”竺泠说。

　　顾淮止倏尔笑了，“啊呀，我家小令真是……叔叔贴心的小棉袄啊~”

　　竺泠别捏地撇过脑袋：“叔叔，你词汇量真低，总说小棉袄。”他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

　　“那说什么啊，小令教教我呗？”顾淮止故作思索，“小宝贝，小心肝？小公主小王子？”

　　“你才是小宝贝小公主小心肝！”竺泠气的抱着毛绒玩具给了顾淮止一个头锤，“叔叔真烦！”

　　他本以为头锤能够威慑到顾淮止，不想朦朦胧胧中，竺泠听到顾淮止意味深长的声音，“哦～我明白了，小令是想当小王子啊。”

　　啊啊啊啊啊啊！叔叔烦死了！

　　“小王子我们回家吧。”顾淮止笑着揉了揉竺泠的头锤。

　　*

　　从电玩城出来，两人没在外面逗留，驱车直接回了乐府。到家后，顾淮止见外面还有太阳，拉着竺泠坐到了露天休憩区。

　　“你先在这晒太阳，我回屋拿点东西过来。”顾淮止说着走进里屋。

　　竺泠目送他离开后，转头看向还没有下山的太阳，他往后靠到了躺椅上，抬手用手臂遮住了眼睛。假寐了片刻后，竺泠听到顾淮止走来休憩区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但竺泠就是知道顾淮止来了，他没有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臂，“叔叔？”

　　“嗯。”顾淮止的声音似乎是从竺泠的身前传来的，竺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受到自己的脚被顾淮止拿了起来，接着是脚上的袜子被对方给脱下来了。

　　竺泠霎时拿开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臂，同时也从躺着变成了坐在软椅上，“叔叔。”他再次喊了一下，声音有点无所适从。

　　顾淮止蹲在竺泠腿边，他单手擎着竺泠的小腿，低头把他脚上的袜子给脱了下来，然后卷了卷裤腿将竺泠的那只脚放进泡脚桶里，接着是另一只脚，做完这一切后，他抬头看向竺泠，询问道：“怎么了吗？”

　　竺泠泡在热乎乎的泡脚桶里的脚趾头蜷缩了下，他抿了抿唇:“叔叔，我可以自己来的。”

　　“不就是帮你脱了袜子吗，至于喊我这么多次叔叔？”顾淮止笑，然后坐在了矮凳上，“没事，就帮你脱一次袜子而已，嗯，趁着泡脚的这功夫，我给你的腿按摩按摩。”

　　顾淮止似乎是想把医生提的建议叠加实施起来，说完他卷起自己的衬衫袖子，卷好后先是挪了下矮凳与竺泠之间的距离，然后开始按揉竺泠的腿部。

　　竺泠的双腿在顾淮止的手搭上去的那一刻瑟缩了一下，之后便接受良好的任由顾淮止按摩了。

　　他低头看着卷起衣袖为自己按摩的顾淮止，垂在身上的双手不自觉握住衣服然后将其攥紧。

　　叔叔……

　　某一刻，竺泠好像在顾淮止身上看到了自己爸妈的影子，但等他再去看的时候，顾淮止还是顾淮止，是竺泠的叔叔，叔叔替代不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不会是叔叔。

　　他真的有在很好的照顾自己，尽管自己与他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尽管他只是爸爸妈妈教过的众多学生中的其中一个，他也在很好的“扮演”自己的家人——叔叔。

　　不、不是扮演，竺泠想，也许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开始，顾淮止就已经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亲”叔叔了。

　　“叔叔，”竺泠喃喃。

　　“嗯？”顾淮止放轻了按摩力道，问他:“是按重了疼吗？”

　　“没有，”竺泠尽力去克制自己已然涌到喉咙里面的哽咽声，“你按的很舒服。”

　　“真的吗，那我们小令怎么好像要哭的样子，真的不是因为叔叔用力太大了吗？”顾淮止抬头，看见竺泠红了的眼圈，没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没有，不是。”竺泠瘪着嘴巴摇头，看起来像是忍哭忍到极致了，“我、就是想说谢谢叔叔。”

　　他刚说完这话，眼泪哗一下从眼睛里淌出来，速度快到顾淮止愣了两秒，竺泠用手臂捂住眼睛，嘴里小声喊道：“讨厌，烦死了，我不想哭的，我不想哭的呜呜……”他这时候已经是哭腔了。

　　顾淮止放下给竺泠按摩的手，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地把竺泠按到自己怀里，一边拍着背一边哄：“好了好了，不哭了，小令总哭可不行，眼睛会坏掉的。”

　　“呜呜我明明不想哭的呜呜呜…”竺泠哇哇大哭起来。

　　明明初次见面那天，那些无声的流泪就已经让顾淮止足够心疼了，这次竺泠放声大哭，他除了无措之外，心情更加复杂。

　　他心疼这个失去双亲的少年，又不知自己的安慰是否捉襟见肘，只好抱住竺泠，试图与他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