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棠梨衣落

2、第 2 章

　　竺泠浑身一震，他没有思考，转头又扑进了身后顾淮止的怀抱里。

　　“叔叔！”

　　顾淮止刚关上门，他嗯了一声，搂着竺泠，轻轻拍他的后背:“我在。”

　　于是竺泠从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

　　过了很久很久，竺泠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顾淮止轻拍竺泠后背的手停下，转而擎着竺泠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哭这么久，小令眼睛痛不痛？”顾淮止的手摩挲在竺泠通红的眼尾上，他低头轻轻朝竺泠的眼睛上吹了吹。

　　竺泠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他红肿着双眼，对顾淮止摇头，“不痛。”

　　“我不是说了小令可以对我说所有话吗？”顾淮止叹了口气，“你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还说不痛？”

　　竺泠想低下头，但顾淮止的手还扣在他的下巴上，他无措地眨了下眼睛，抿了抿唇后说：“叔叔，有一点点痛。”

　　“乖～”顾淮止握住竺泠的手，两人从玄关走进客厅，“我去煮两个鸡蛋，等会给你按摩眼睛。”

　　“谢谢叔叔。”

　　顾淮止停下步子，竺泠一下子撞到他身后，他看着少年楞楞的模样，“小令，不要总和我说谢谢，我们不是家人吗？”

　　竺泠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叔叔。”

　　“对了，”顾淮止放下竺泠的手，他两手轻按在少年肩膀上，“小令喜欢这里吗？如果不喜欢，我们可以一起挑一个新的家搬进去。”

　　顾淮止的家是一个大平层，一眼望去，家里的设施很简单，一看就没什么人住的模样。

　　竺泠摇了下头，“不用了叔叔，这里很好。”

　　“好吧，”顾淮止笑，“这事不急，反正我们还有大把时间。”

　　顾淮止转了话头，“我去厨房，小令想去卧室休息吗，我先带你去？”

　　竺泠摇头，“想和你一起。”

　　竺泠看向顾淮止，他的眼睛清澈，眼型精致眼尾微微上扬，下眼睑落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便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无辜也更加惹人怜爱，可惜顾淮止直到现在，零零散散也不过只看了几分钟竺泠没有红肿的眼睛。

　　从接竺泠到他们回家，顾淮止见到的竺泠，总是在哭泣。

　　“好，小令和我一起。”顾淮止没有拒绝竺泠，他知道竺泠现在还没有安全感。

　　两人去了厨房，顾淮止生疏地洗了几个鸡蛋，然后生疏地放进了煮蛋器里面。

　　“叔叔，你不会煮饭吗？”竺泠很细心，观察到了顾淮止的动作中的不连贯。

　　顾淮止唉呀了一声，“还是被小令发现了吗？”他似乎有点苦恼，“抱歉，我之前一个人生活，家里又请了煮饭阿姨，生活上有点将就，所以不太去下厨。”

　　竺泠心想，叔叔是没有下过厨吧！但他没有说。

　　顾淮止似乎读出竺泠对自己的“编排”，他举手向竺泠保证，“叔叔会学习烹饪的，在此之前，我们就先吃阿姨做的吧。”

　　“可以不用学，”竺泠懂事地说，“叔叔很忙，而且家里不是请了阿姨吗？”

　　顾淮止摇了摇头，“那可不行，至少我想，我们每周末的家庭餐，需要我来动手。”他刮了下竺泠的鼻尖，“叔叔也不是那么忙，交给我，好吗？”

　　竺泠嗯了一声。

　　煮蛋器在不久后停止了工作，顾淮止按照搜索到的内容，把滚烫的鸡蛋放进凉水里放凉，然后和竺泠一人剥了两个鸡蛋。

　　“饿吗？如果饿，可以先吃个鸡蛋垫一垫。”顾淮止说。

　　竺泠摇头，把手里剥好的鸡蛋放进顾淮止手里，“我不饿。”

　　顾淮止没有强求，带竺泠去了客厅，并让他躺到沙发上。

　　“好了，眼睛闭上，我用鸡蛋帮你按摩一下眼睛。”顾淮止对枕在他腿上的竺泠说。竺泠乖乖闭上眼睛，顾淮止把鸡蛋放到竺泠眼周，开始用手轻轻滚动鸡蛋。

　　“小令现在是上初一，对吗？”顾淮止一边为竺泠按摩，一边问。

　　“对。”

　　顾淮止沉吟片刻，“那我帮你转到洺市一中，好吗？”

　　“好，”竺泠想了想，“会不会很麻烦？”

　　“怎么会，一点都不麻烦。”顾淮止笑，“转学手续这两天就会办好，但我想，小令先休息一个星期，适应一下洺市，再去上学，可以吗？”

　　“都听叔叔的。”

　　“怎么能都听我的呢，小令可以提任何要求啊。”顾淮止说，“而且下学期小令就是初二了，我还以为小令会义正言辞地对我说:‘叔叔，我现在是上初二的关键时候，怎么能休息一个星期呢’。”

　　竺泠没忍住笑了出来，“我以为叔叔是很严肃的人。”

　　“我看起来像吗？”顾淮止问。

　　竺泠轻轻揺了下脑袋，“叔叔很温柔。”

　　“看来我在小令心里的形象很好。”顾淮止动作轻柔地按摩竺泠的眼睛。

　　顾淮止用几颗鸡蛋帮竺泠按摩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时间到了，他把用过的鸡蛋扔进垃圾桶里，想去叫竺泠的时候，发现他似乎睡着了。

　　他没再动，伸手拿了张叠在沙发上的薄毯，盖在了竺泠的身上，而后随意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陷入沉睡的少年的那张脸。

　　“爸爸，妈妈……”

　　顾淮止听到少年的呓语，那声音破碎痛苦，他叹了一声，伸手轻拍安抚竺泠，不想被少年抓住了胳膊，将其抱进了怀里。

　　“不要丢下我。”

　　顾淮止没有抽走自己的手，竺泠的双臂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他垂眸看着少年。

　　“我永远不会丢下你，我保证。”他说。

　　……

　　竺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顾淮止请的煮饭阿姨已经把晚饭做好离开了。

　　“醒了？”

　　竺泠眨了下眼睛，看表情似乎有点懵，准备抬手揉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竺泠举起双手，自己手上赫然抱着一只胳膊，他往上抬头，看到了正低头看自己的顾淮止。

　　今天发生的一切瞬间涌入竺泠的脑海里，他丢开顾淮止的胳膊，“叔叔。”丢开后，竺泠的脑袋从顾淮止的腿上起来，他坐在沙发上，身上的薄毯落到腿上自然堆叠起来。

　　“小令还有当渣男的潜质啊，用完就丢？”顾淮止揶揄道。

　　“哪有！”竺泠否认，转头对上顾淮止的眼神时，顿时感到羞耻，“是意外，不是故意的。”他都13岁了，怎么可以像小孩子一样抱着东西睡觉！

　　“好了好了，逗逗你而已。”顾淮止从沙发上起来，“睡饱了那我们是现在去吃晚饭，还是等下再吃？”

　　“现在就吃吧。”竺泠说。

　　两人去了餐厅，坐在了餐桌一边，顾淮止给竺泠添了碗饭，“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喜好，所以让阿姨做的都是小孩爱吃的。”

　　他边说边用公筷给竺泠夹了筷糖醋里脊，“我意思一下，接下来小令喜欢吃的菜，就自己夹。”

　　竺泠嗯了一声，他偏头看了顾淮止一眼，小声纠正:“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我以后时刻注意小令是个小大人这件事。”顾淮止说。

　　叔叔在哄自己，竺泠清楚知道这一点，或许当爸爸妈妈不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提前“长大”了。

　　可是顾淮止的话，还是让竺泠小小的心脏感受到温暖，他罕见地鼓了下脸颊，因为顾淮止的话生出一些少年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木木的。

　　两人就此从这第一顿晚餐拉开了他们共同生活的序章，除了顾淮止刚开始夹给竺泠那一筷子的糖醋里脊，之后他们没再“推杯交盏”，竺泠有在去慢慢适应他的“新家”。

　　而家，是不需要那么客气的。

　　吃完饭后，顾淮止把饭碗收拾进了厨房的洗碗机里，竺泠缀在他身后，像顾淮止身上长出来的一条尾巴一样。

　　洗碗机开始工作，顾淮止带竺泠离开厨房，为他介绍家里的各个房间，当然重点介绍的是竺泠以后要住的那一间卧室。

　　竺泠的卧室毗邻顾淮止的房间，带竺泠进去后，他一一向其介绍。

　　这间卧室与外面的简约风截然相反，像是特意为竺泠打造的一样，是一间充满少年气息的房间。

　　“你房间有单独的卫浴，还有一间衣帽间，书桌、书柜……”顾淮止低头与竺泠对视一眼，“抱歉，因为怕刻板印象让你感到不舒服，所以还没有给小令准备什么签名的篮球、限定的手办还有各式各样的球鞋。”

　　“我对篮球球鞋没什么兴趣。”竺泠摇头。

　　顾淮止唔了一声，“那小令就是对手办感兴趣了？”

　　“也不是，”竺泠有点不好意思，“是手办还有……玩偶，很可爱。”

　　“我记下了。”顾淮止说，“那现在，我们一起把你的行李，收拾到衣帽间还有书桌上，可以吗？”

　　“好。”竺泠答应下来。

　　接下来由顾淮止把助理放在客厅的行李拿到了卧室，这之后，两人分头行动，整理起了竺泠的行李。他们没再谈论别的，偶尔顾淮止会问竺泠自己手里的物件需要放到哪里时，两人会再次开口交流起来。

　　就这样收拾着收拾着，竺泠对于洺市的胆怯也渐渐卸下来，他看着为自己忙碌的顾淮止，忽而出声:

　　“叔叔。”

　　顾淮止放衣服的手停了下来，他偏头看向竺泠，眼中带着询问:“嗯？是这件衣服没有放对地方吗？”

　　“不是，”竺泠摇了下头否认，他看着顾淮止:“谢谢你，叔叔。”

　　谢谢你愿意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