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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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凌陌被人像破烂一样从恶阑山上扔下，砸到地面，惊起一片血鸦。
周遭尸骨遍地，阴风嘶嚎，奇峋怪石在在血月的映照下仿佛魔鬼一般。
他嘴唇动了动，却连咳出鲜血的力气都没有，腥甜的血水就堵在喉中。
原本洁白的袍子已经完全被血水染红，孤魂野鬼逐渐聚拢过来，嚎哭声凄厉骇人，只等他一咽气就啃食他的灵魂。
凌陌神思缥缈，眼前是一片血色，身上跳上来许多血鸦，已经开始啄食他伤口上的腐肉，可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他大概活不过今晚了。
他不怕死，只是痛惜师傅的仇再也报不了，而他到死也要背负着弑师的罪名。
师傅外出时受伤，需要闭关，他本该为师傅护法，但恰逢妖族为乱人间，他受命前去平乱，护法一事便由师兄代劳。可他刚凯旋归来，庆功宴的酒还没醒，就听到了师傅的死讯，被他的本命剑从后心刺入而亡，一切证据都指向他。
于是他被千夫所指，众叛亲离，天尊对他严刑拷打，逼他认罪，甚至挖了他灵根，散尽修为，然后将他扔在这里。
此地万年前属修罗界，厮杀纷争从未断绝，是以养起恶鬼无数，他全盛时期来此，也得弄一身伤，此时只有等死的份，凌陌缓缓闭了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身上的血鸦突然一哄而散，环伺他的恶鬼也在尖啸声中逃之夭夭。
有人蹲在他身侧蹲下来，衣料摩擦的响声极其清晰，脖颈上压来两根温热的手指。
凌陌感觉自己被扶起来，靠在了一个有力的臂弯中，由于脑袋被抬高，他喉中的鲜血终于流了出来。
“啧，搞成了什么样子……”
凌陌勉力抬了抬眼皮，看清了来人,竟是澹台未雪,与他打了几百年的死对头，魔族尊主。
他来做什么？看笑话还是给自己最后一击？来人打扮的一贯的花枝招展，墨发如绸，红衣艳艳，配上那极白的肤色更是妖冶，倒是与这修罗古地十分相称。
“还能睁眼？命够硬的。”澹台未雪十分嫌弃似地将他翻来覆去，不知道打算做什么。
真是晦气！
死前还要遭受昔日宿敌的冷嘲热讽，凌陌后悔没有趁着还有些气力的时候咬舌自尽。
如今他得生生受着敌人对他落魄样子的欣赏，还要忍受对方的言语凌辱。
他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
澹台未雪一边看，一边在他身上捏来捏去。忽然严肃道：“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转头却又看着凌陌半睁的眼睛道：“捏碎你骨头这么好玩的事，竟然不叫本座一起。”
凌陌心中气极，吐出一口血，无声怒骂：“滚开……”
“你说什么？”澹台未雪将耳朵凑过来，但凌陌连眼皮都再难抬起，倒在了他胸前。
澹台未雪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抱起，朝魔界的方向腾空而去。
......
凌陌是被疼醒的，疼的他按捺不住，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有人在说话。
“尊上，能不能让我切一块下来，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本座叫你来救人，不是分尸。”
“……尊上恕罪，习惯了……嘿……他灵根被挖，修为尽废，全身筋骨也都坏了，单凭一口气活到现在实在是罕见，恢复还越来越好，我真的想研究……”
凌陌刚睁开眼，视线就被澹台未雪那张妖冶的脸占据，他坐在他身旁，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见他醒来，才缓了神色。
“你醒了！”
凌陌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捆的粽子一般。
“别动！”澹台未雪摁住他：“老虫好不容易拼好的。”
凌陌扫了一眼周围，墙壁上镶嵌着许多黑色水晶，是在魔宫。
澹台未雪救了他，他竟然救了他？
一位黄头发的老人冲过来，惊道：“竟然真的醒了？尊上你必须准许我切一块带回去研究，头发也行。”说着就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丝，立即后撤好几步，似乎怕被澹台未雪吃了。
澹台未雪：“…………”
凌陌有气无力地闭了下眼睛。
“他是老虫……”澹台未雪顿了一下又说：“是个妖族，就是他为你接的筋骨。”
澹台未雪如此说，是要让凌陌不痛快，因为他从来都看不惯仙族自诩六界之首，对其它族的事情指手画脚，眼前这人前段时间还跑去人间杀了好些妖族，如今却要倚靠仇人活下来，心中必觉备受屈辱。
但他失算了。
凌陌朝老虫点了下头，轻声道谢，他嗓子有些哑，神色倦怠，他并不觉得屈辱，他杀得妖都是残暴的妖，为恶的妖，与眼前的老者没有干系，两人自然不会是仇人。
“仙君不必谢，多赏我点头发就好了。”老虫说完又扑过来，被澹台未雪一把揪住。
“再扯本座就给你剁了。”
老虫打哈哈：“尊上……”
澹台未雪放开他，老虫道：“那，那仙君好好养着，我先退下了……”他恋恋不舍看着凌陌退出去，走到门口又喊道：“记得按时换药，喝药啊。”
澹台未雪看着老虫的背影无奈摇头，转身取下凌陌头上敷着的药包，说道：“醒过来就用不着这东西了。”
“我睡了多久？”
“半月有余。”
凌陌看着他，问道：“你……为何？”为何救他，救一个死对头。
澹台未雪眸间笑意深深：“自然是因为仙君长得好，叫人不舍。”
凌陌白他一眼，这人还是一贯的惹人厌。
澹台未雪凑近又问：“打算怎么报答本座？”
如何报答？他如今什么都没了。
澹台未雪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打趣道：“你自己不还在吗？以身相许本座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本座房中还缺一个暖床丫头，琼华仙君的姿容在六界素有盛誉，本座不吃亏。”
凌陌胸中猝然烧起一团火，若不是不得动弹，他立马就会提剑杀过去。
看他气的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澹台未雪十分受用，心情也好起来，挽起袖子准备给他换药。
他拿过一旁的药瓶放在身前，去拆凌陌身上绑的木片，道：“莫要生气，大不了本座封你做她们的老大，由你统帅她们如何？”
凌陌忍无可忍，不管身上的伤就挣扎起来，可稍微一动，浑身的剧痛就让他精疲力尽。
“别动，千万别动，会疼。”澹台未雪按住他，检查他伤势恢复的如何，捏完手臂捏肋骨，又痛又痒，凌陌忍着怒气，闭了眼睛。
“恢复的不错，老虫不愧是老虫，再过几日就可以拆了。”
澹台未雪总算不再消遣他，将他胸前缚着的绑带解开，去揭垫在伤口的棉布，但棉布已经被血痂粘住，澹台未雪随手一撕扯到了伤口，剧痛传来，凌陌一时没忍住，闷哼一声，额头顿时渗出了汗珠。
澹台未雪睫毛颤了颤，不悦似的看他一眼，凌陌以为他又要出言讽刺，却听他说：“本座轻一点。”
他嘴上这样说，手下的动作却还是没轻没重的，凌陌咬牙忍着。
那是雷戒鞭留下的伤，雷戒鞭是仙界用来惩罚犯错的仙族，一鞭下去，痛彻骨髓，这鞭伤又极难好，寻常的丹药疗愈术法根本起不到作用，很容易就能达到训诫目的。
他挨了十二鞭，方才将他疼醒的就是这鞭伤。
“这药是老虫的珍藏，取自冥河底的万年尸虫，对你这鞭伤疗效极好。”澹台未雪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丝不苟，看他一眼，又说：“本座花了三万灵石才跟他换的，你又欠本座一笔。”
堂堂魔界尊主，三万灵石也好意思说。
“抠门。”凌陌低声骂他。
澹台未雪冷哼一声，说道：“你看你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他顿了一下，感觉这么说好像不对，瞥了眼白玉似的肩膀，道：“哪里用的药不是本座花大价钱买来的。”
澹台未雪边说边涂药，手下一时没有没有收住劲，木匙刮到了凌陌的伤口。
“嗯——”凌陌顿时疼的冷汗直冒，闭了眼睛，额头抵在他肩上，沙哑道：“你别……”他怀疑澹台未雪在公报私仇。
澹台未雪不知道听到没，却是别了过头，道：“本座不跟你计较。”语气有些不自然。
他快速将药涂抹均匀，垫好棉布，再把绑带缠好，一丝不苟地给他穿衣，最后把木片固定在最外面，扶他躺下。
动作娴熟，行云流水，凌陌时不时瞥他一眼，感觉相识这么多年，竟是第一次认识他。
澹台未雪处理好一切，在门口下了一道极强的防御阵法，却将自己也锁在里面。
他不走么？凌陌疑惑地看他，澹台未雪却直接漠视了他的目光，背对着他在床前的小几上鼓捣起砂锅来。
哦，原来还有内服的药。
凌陌看着他将黑乎乎的药汁滤出，晾好，放进去一个青瓷的勺子。
凌陌蹙起了眉，等他过来喂药，但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动作，只看到那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药，有些心不在焉，药汁撒到衣襟上也只随意拂了拂。
凌陌诧异，以这只花孔雀对自己仪容的在意，该跳起来才对，但他没有。
片刻后，澹台未雪像是终于用尽了搅药汁的耐心，搁下勺子，淡然道：“你灵根毁了，运化不了这药。”
那熬它做什么？
罢了……凌陌轻叹一口气，闭了眼睛。
勺子搅动药汁的声音再次响起，凌陌感觉到有人在床边坐下，他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一袭红衣就压上来，唇上覆上个柔软的事物，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