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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我想帮你 ...


  •   祖昔在虽说是身经百战皮糙肉厚,忍耐上限弹性如水,却也不喜欢在有光的地方睡觉,在野外自动避开明月,在室内自觉远离电灯——除了一种情况。

      那就是在深夜里与温先生床头灯下对望。

      白日里的温先生柔情似水,看谁都深情。只要看对了眼,随时随地,文可深聊,武可切磋,任君选择,包君满意。

      过了十八点,温先生的脸色便会变得生人勿近,周身好似漫起刺骨寒气,旁人若碰上他的眼神,大多会前腹后背悚然一颤,敬而远之。

      那双坚冰似的双眼,只有在与祖昔在对上时,才会发生异样,散发出嗜血的暴戾,似急切要将他拆吃入腹。在只有两个人的宅子里,温先生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伏着,都是居高临下,头狼般审视永远面带微笑的丈夫,那是他眼中唯一的人。

      雪白的灯光打在温先生的脸上,会稍微抹去他本来的小麦肤色,冷白色的他更显高贵神圣,像瓷做的天使。

      但祖昔在并不会因此多喜欢他一分。

      爱若还保有上升的余地,谈何是爱?

      ————

      一米二左右的一个孩子,内穿小型的酒渍西装,外套一件驼色棉绒大衣,是祖昔在那款的微缩。头顶正红色的状元帽,蝙蝠样的平直翅片扑棱扑棱。

      混搭的跨界程度虽说有些过分,毕竟是代表着天真无拘束的童装,也算不俗。但若再搭上脖子上的暹罗猫脑袋一看,似乎就有些奇怪了。

      祖昔在虽然没有过小孩,自己也要不了,但日常看到小朋友玩耍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愉快,却也没学会与儿童好好相处。

      反倒还是温先生能无差别迷倒所有年龄层。但看他这副夕闻老公朝死可矣的样子,大概也发挥不了什么魅力。

      祖昔在不禁摇头。正权衡时,猫头童子笃笃踏着洞洞鞋过来了。

      “喵喵……咳咳,两位好。”小孩抱拳唱喏,颇为眼熟的动作。祖昔在往影院门前的立牌瞟了一眼,福至心灵,也学着回揖。

      看得温先生一脸呆滞,当然放在他的脸上应该叫冷艳。

      他伸手,想将祖昔在从这不伦不类的东西面前拉开,但祖昔在行礼后踱步向前,好似受魇。

      温先生心头一紧。

      猫头童子亦相向走来,张开肉嘟嘟的手臂,眼看着就要抱上,却被祖昔在一掌按在头顶,瞬间静止在原地,身体轮廓随空气微微作电离状。

      “啊,你怎么了?”祖昔在快速抽回手,惊呼出声,然而任谁都能听出装腔的痕迹。

      佯装大惊失色间他偷偷回头望温先生,见他一脸不解,放下心来,却也没想到温先生能保留着这副表情不动,迈着大步向前,捉住他的手腕,连拉带抱将不愿透露身份的专员拖回他认为的安全区。

      “走吧。”温先生仍然紧握着他胳膊上最为骨感的一截,沉声道,“会有人来处理这东西的。现在,跟我走。”

      除了神安局,谁会来收拾这烂摊子?

      他所信任的组织?

      祖昔在挑挑眉。

      “不如让我考考你:这是什么?”

      温先生低头看入他那对狡黠的眸子,终于明显露出诧异之色。

      “什么意思?”

      祖昔在把握机会,差些就抽回了手,温先生抓得也并不紧,奈何他瞬时反应竟灵敏如此,连祖昔在自己都没确定开始行动,他已经坚定箍住。

      祖昔在彻底放弃。

      “好啦好啦,告诉你吧,这是商场的全息游戏装置啦。”

      继续脸不红气不喘地扯大话。

      “难道温总不知道?四楼整层大概一共装了十台投影仪,能投出三维形象。之前还有过几次活动,商场开放到凌晨,关灯投影,有鬼校主题,有海洋主题,有……”

      “如果真的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温先生拧起眉头,寒声道,“类似这些活动的方案,我很确定,从来没有见过。”

      “哎,要过审的到了温总这一层,都是些像今天这样的大活动。至于那些小众小规模的派对游戏,本来就是商铺行为,敬洲哥肯定舍不得送来劳累温总。”祖昔在不畏严寒,继续扯道,“温总也不必自责,都知道温总作息规律,白天事务无论大小都亲力亲为,晚上休息时间长一些,当然是天经地义,谁不心服口服。”

      “你好好说话。”温先生已经拽着他走到一百米开外,接近电扶梯,说话间手指又是一阵钳紧,祖昔在眼神上移,已然无计可施。

      “总之,刚才这些都是投影特效。”祖昔在左顾右盼,“那个猫头小孩,就是新上映电影里的一个角色,喏,那边就是海报。”

      温先生朝他手指方向飘去一丝视线。祖昔在再次尝试——算了。

      “至于宁骐那个动画,很明显就是做崩了啊,大概本来要在下午的活动上放的?反正最后只有少数人看到就是了。”

      “下去。”温先生松开手,转而侧搂着他的肩,半推着祖昔在先走,自己在他身后散发绵长的热量。

      似乎有几丝游动的蛛丝飘来,浮在他身上,流露挽留之意,是三两声几不可闻的“别走”。

      祖昔在咬牙。

      “温总先走吧。”他为体现出恍然大悟的过程,还稍稍用力跺了一脚,履带一震,经久不息。“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我掉了个东西,应该是在四楼。我上去拿就好,再见——”

      告别的声调配合着动作流畅一闪,结果不言而喻。

      “什么东西?”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有点急要……”

      “我问你是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地,祖昔在想到一个在青伶屋保管得好好的物什。

      “戒指。”

      说完就后悔了。

      “一起找。”

      温先生低头看着矮他一阶的祖昔在,嘴角似乎勾了勾,随他转身,搭肩换回牵手,先一步拾阶而上。

      再度手心不能透气的祖昔在金鱼般张嘴,欲言又止。

      “刚刚你跑酷的样子——”沉寂过五六步后,温先生突然出声。

      “嗯?怎样?”祖昔在回应。

      “很帅。”

      祖昔在讶然挑眉。温先生很少亲口说这样的话。他自己倒是会多次根据前夫在床头灯下炽热的目光评估自己的价值。

      当然最值得庆幸的还数是温先生帮他把职业技能圆成了运动爱好。

      “我不知道你还会跑酷。”

      “温总日理万——”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论点,“人与人之间互相都有点秘密,正常。”

      他看不见温先生的表情,只觉得自相连的两臂上通过一阵阻力化来的振波。

      祖昔在不禁屏住呼吸。

      然而温先生再没有说什么。

      两人别扭地拧着手牵手,终于走过于两人体格而言可谓狭窄的扶梯。到了猫咖门口。玻璃正门后已经风平浪静,不再有白影灰影游荡。

      “这里?”

      因为寻物的是他,温先生自然而然又将祖昔在牵到前头。遛的小狗闻到猫的味道驻足不前,趴在门上往里瞧——想到这一层,连晚间的他也不由自主地微笑。

      “没事。”

      祖昔在避开他的目光,移步间抻直两人间作为牵引绳的手臂,他朝影院走去。

      经过那面一整游戏海报的墙时,这回由温先生放慢步伐。引路的祖昔在回头,见温先生盯着光洁无物的地板看。

      什么也没有。

      祖昔在干巴巴笑着,仍然匀速前进,另一端的温先生却罢工了。

      “怎么了您?”

      但凡是两分钟内,祖昔在也不会主动搭话。可能温先生的皮鞋也要系鞋带呢?气氛凝固了太久,他好像听到影院内从某扇厚重的放映厅大门后传来诡异的哭声。

      那个投影大概也怕了他,托温先生撤退战略的福,侥幸脱壳后,已经绕着他走。

      祖昔在记得那道命令是剿灭。

      正思量时,不觉间温先生已然松开手,虎口脱离腕口那一瞬间只有滚烫。他轻轻揽过祖昔在,柔和如用天鹅绒布包装古瓷器。

      祖昔在僵直如新制木偶。

      “看到东西了么?”

      “还没有。”祖昔在原地环视几周,假装尽力在找。

      “什么时候丢的?”

      “忘了——大概是昨天中午。”祖昔在吞下应付的空话,编了个具体时间,“我看了宁先生演的电影。有人包场,能免费领票,就看了。十二点散的场。”

      他又提起这个名字了。

      温先生面有愠色。

      祖昔在等他爆发,等他狠狠将自己推开,等他孤身离去不复返。

      温先生迈开步伐。

      但仍然连带着他。

      “几号厅?”

      “什么?”

      “进去找。你不是很急着要么?”

      祖昔在轻轻啊了一声。

      影院的自动门闸防腿短不防腿长,两人轻松跨过。凄厉的猫哭声清晰入耳,但似乎对温先生免疫。

      “想起来了么?几号厅?”

      “实在记不得。”祖昔在苦恼道,“因为是粉丝包场,几个人拿着手机就把人一个接一个刷进去了,也没有给我们实体票作纪念。”

      说话间装作习惯性挠挠脖子,他知道温先生最受不了这套。

      温先生翻出手机,查白天的放映记录。那个时间段共开了两个场。

      “这个,还有尽头右拐那个。”温先生指点,“想起来了?”

      “没有。”祖昔在道,“谢谢。两间厅我都会去找找看。温总,你看——”

      是原地待着,还是请您摆驾先走?

      “先找这间。”

      祖昔在这一路走来,自己似乎没用上多少力气。

      要对不起了,温先生。

      “温总要真想帮忙的话,就找这间3号厅吧。我去这个7号厅找找。”

      温先生似乎因为他终于服软而冰川消融,又因后半句分工内容而春寒料峭。

      “有点困了。分开找比较快,就可以早点回去,哈——”祖昔在憋出一个哈欠,气势浩大伸了个懒腰,贴身的小鹿T恤升起,一截藕白——

      温先生眼疾手快,扑过去就是一拉,顺势掖紧。

      “那边找到了,就在门口叫一声。要是我找到了,就去找你。”为祖昔在肚脐保温事业做出不可磨灭之贡献后,温先生恢复无色无味状,似乎忸怩了几秒,仍古井无波道,“今晚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载你回家——你不是说今晚——”

      “啊!”祖昔在赶蚊子般挥手,“我爸下午贪嘴吃错东西了,临时取消。没有敷衍温总的意思。”

      温先生似乎还期待着更多解释,至少在他转身入门之前看着如是。

      祖昔在暗暗吁了口气。

      铺着红毯的阔道尽头,猫哭声愈发尖厉。祖昔在抚开潜文,微皱眉头。

      七号厅门前的真人角色立牌还没撤去。似乎感应到他来,猫头童子已经从黑暗的放映厅中走出,此时半躲在宁骐等身纸像背后,露出一边蓝眼偷偷看他。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倒是没什么私人事情要麻烦你啦。”祖昔在柔声道,“但有人想让你消失。”

      “我不想消失。”

      “完全理解。”祖昔在表示肯定,和气道,“但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早上的电影说,如果一个人主动要讲故事,全世界都会为了故事停下。”

      祖昔在点点头。

      “是这样的。”他盘腿坐下,笑着示意对方也如此。

      “请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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