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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红豆拿铁 ...


  •   潜文是神秘安全局在祖昔在出生之前便研发出的一款微型电脑,全球仅供为数不多的几人使用。

      其核心装置是一枚四分之一邮票大小的芯片,随特制墨囊植入皮下,在三天内完成特殊色素的扩散。收到指令后,核心会发射激光,撞击色素分子,在手臂上以青紫色光显示出一张麻将牌大小的区域。

      所谓再伤身不过佩戴潜文。

      为了防止功率过大,潜文通常离线运行,祖昔在也更情愿用手机上网联系。但至少每隔五天要启动一次,储存的数据与总部同步。若没有按时解除倒计时,现有文件会直接清空。

      祖昔在的第一枚潜文在第一世刚出生便种下,收集他的生理数据。那时能显示的区域只有整张邮票大小,秦老板帮忙同步信息时每次都要痛得他哇哇大叫。大概也正因此,每一世的秦老板都会尽量避免盯着他的左臂。

      潜文如器官一样接受机体自然供能。一旦机主生命特征降至几不可测的程度,就会自动休眠。心率、渗透压一恢复,便自动重启。

      异常情况也会引起潜文报警,比如磁场骤然变化,比如心率短时间突破某个值。黑暗里与温先生相处时,有时潜文突然便亮起幽光,右手来不及从背后赶到左臂,只能眼疾手快在后颈将温先生劈晕。

      之后还要报告解释这些警报。从前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一开始还有些尴尬,习惯以模板提交后,其实也还好。

      ————

      周末,来咖啡店的学生变多,糖与奶消耗得更快。对于三年不见的祖昔在复工,同事们并没有过度的惊喜之色,其实他们都是来自不同部门的特工,就算互不承认,各种细微的仪态习惯在行内人看来一目了然。

      无所谓。反正,不管是哪个部门的出使,那个招牌微笑,永远只有他能摆出。

      下午赶到,脱下外套,系上围裙,即是工装。祖昔在很喜欢店里发的姜色小鹿公仔头像T恤,一年四季当作家居服穿着。与温先生开始同居的前几个月,因为这款T恤的下摆不够长,他开始穿别的上衫。不过自从家里常来客人后,他和温先生也不在意什么了,于是仍然穿回。

      “3084号订单,两位的奥利奥和抹茶拿铁好啦~”

      两个高中生腾地从窗边小桌站起,丝毫没有要请对方代取的客气,在略显拥挤的桌椅间挤成了双人三足。

      祖昔在微笑看着她们,眼睛眯起,不可读。

      最终,蓝色发卡的那位凭半截脚的优势取胜,率先冲破迷宫,一只手拍在柜台边缘。

      “请慢用,伴侣不够的话请尽管来柜台取哦。”

      “嗯,谢谢。”

      祖昔在目送两人如赶毛驴上路的父子一般回座,忽然感到一丝惆怅,说不清为何。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同龄的朋友了。

      自嘲笑笑,仍然洗手做香汤。

      今天的海街商业区大概有什么活动,越来越多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涌入店里,订单上几乎全是花样颇多难度颇高的产品。五位美男柜员齐齐上阵,有些甚至表情管理错乱,对着蒸汽棒强颜欢笑,对着取餐的顾客面目狰狞……祖昔在及时拉开这些菜鸟,春风化雨地微笑着递过吸管。

      头顶屏幕上待出餐的一栏仍不断从底端飞速顶出黄字,请取餐的那栏则是可怜巴巴地不时落下几条白字。

      接下来连着的二十件是一单外卖,都做完后,祖昔在抢到装箱的任务,在副侧柜台忙碌时逮着空与三个学生说话。

      “同学们,稍微问一个问题~海街今天有什么活动吗?看你们很兴奋的样子。”

      “是宁骐!他要来海兴广场给珠宝站台!”

      “我们大概是进不去了……连停车场上都全是人。”

      “宁骐呀,就是那个开赛车的电影,他在里面演白龙马。”

      最后一个学生见帅哥店员有些恍惚,连手上的工作都慢了下来,便友情提醒。

      “宁骐,宁骐,原来是他啊……懂了!谢谢同学。”

      祖昔在喃喃道。胶带一贴,吸管与餐巾往封实的箱顶一扔,四散弹开一片,连忙提起剪刀拆开,重新装配。

      “他今年资源可真好,好几个本子都来找他。”

      “听说是认识了有钱人,网上传了有四五个,还没咬死是谁。”

      “咱们市首富叫什么来着?好像刷到过他……”

      祖昔在扯下小票,拍在箱顶,背对六道好奇的目光回归前线。

      “哎,这里取一下3240号!”

      在咖啡机前冲奶泡的祖昔在愣了一下,险些烫到手,连忙关上阀门,将奶壶递给同部门上级的胡赞,递个眼神,然后背对着柜台跑入后厨。

      那道声音来自卢敬洲,温昀观的助理,两年来与他沟通最频繁的其中一人,而内容完全无关乎他们自己。

      所谓祸不及信使,但祖昔在见到他仍会下意识紧张。

      门帘外各种声音混杂,他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喝了口含着,为面部降温。

      “人走了。”胡赞探入一只头道,“出来时候顺便拿箱杯盖。”

      “谢谢。”

      “对自己宽容几天没问题,待会儿千万别掉链子。”

      “明白。”

      祖昔在搬出一箱杯盖,想了想,又叠上一箱吸管,才回到柜台。

      客流量已恢复成三人能招待的程度。祖昔在方才做了三分钟逃兵,自然不能休息。

      “3287号,红豆拿铁五分糖请取一下~”

      “87号是我。”取餐的男人低头看了看手机,递到他眼前,“可我选的是无糖。”

      祖昔在确认杯子上的标签,在系统上调出订单又审了一遍。

      的确是五分糖没错。

      啊,他们非要在高峰期时这样发任务吗?

      连道过三声歉,祖昔在重新印了无糖的单子,千恩万谢将顾客送走。回头将五分糖的标签撕下,从头浏览,看得眉头直皱。最后撕碎成片,揣入围裙口袋。

      杯盖用完了。祖昔在蹲下拆开纸箱,抱起两摞,撕开封口,一股脑灌满亚克力长管。转身去洗手时,才发现副侧柜台赫然站着微微喘气的温先生。

      他条件反射拧过头去。

      “昔在。”

      “你好。”祖昔在转过头来,保持着职业微笑,“手机点单请扫这个码,人工点单请排这条队。”

      “我在找你。”

      “嗯。我在上班。”

      “几点下班?我送你回家。”

      “不用,今晚我姐请全家下馆子。”祖昔在笑道,“要一起吗?”

      “可以么?”

      “怎么可能,开个玩笑。”祖昔在满脸明媚,连印出二十张标签,贴满屏幕三侧,“你今晚也约了好朋友吃饭吧?”

      “什么好朋友?”

      “好朋友就是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的好朋友,难道说,你没找?”贴好五只杯子,祖昔在先拿起常温美式的一杯,径直走向操作台。

      “不开玩笑了,好么?我是认真的。”

      “没开玩笑,没开玩笑,我一直都很认真的。”祖昔在道,“刚刚才知道有大明星要来,人山人海挤得。温总也亲自排队看大明星?真不愧是人好朋友。”

      “你说宁骐?”温先生道,“有个珠宝品牌请他来站台。老人家们看过他的正剧,说要表示尊重,就让我过来了。本来今天不上班,打算接着找你来着,结果歪打正着了。”

      顿了顿,又说:“你别误会。那天听你的话,我知道你想多了。我跟他没有任何交往的关系,纯粹朋友间偶尔帮扶一下。”

      “哪天?”祖昔在道,“有点吵,听不清。我又说错什么话让你们之间不愉快了吗?如果是这样真是抱歉,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脑子。”

      “我说,你来山上找我的那天!”温先生稍稍提高了音量,“你说,以为我们在交往。当然不——”

      “啊,那天。”祖昔在打断他,身上环绕着一阵美式的苦涩,封盖打包好,微笑着递给客人。

      “嗯,那天。”

      余光一瞟,温先生低下了头,似乎那晚的山雨仍然在下,将他打伤,看着连身价都缩水不少。

      “对不起,真不记得。不知道是不是撞坏了脑子,我好多事都记不得了。”祖昔在笑了笑,“大概是从你家,嗯,辞职之后,到上山那天,之间有好些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辞职不辞职……”

      “不过,宁骐我还是记得的,其实很早就认识了,是个很优秀的演员呢,我看过他早年的一部电影,叫什么……名字忘了,人还记得,是一个——”

      “不要谈别人了。”温先生道,“这几天,你都去了哪里?我去祖叔的店里找过,去你之前的房子找过,甚至连公园和游乐园都找过了……还没轮到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祖昔在欢快道,“毕竟单位的人都知道我死了,过了头七就回岗应该影响不好吧?我好歹是个青壮年劳动力,又不能游手好闲。刚好经过老东家,店长又是熟人。听他说缺人,我就继续上班了。”

      手上的半杯牛奶忽然不见。胡赞拿过杯子,轻推他一把,低声道:“任务,去。这里我顶上。”

      “不用不用!哥你歇着!”祖昔在报以平常的音量,余光看见那杯五分糖的红豆奶茶,一把抓起,推在温先生臂前,“做多了一杯拿铁,孝敬温总了。红豆补血,锦上添花。我还要上班,所以说……”

      温先生握着杯身,细细摩挲纸板杯套,眼神深情欲滴。

      “你亲手做的么?”

      “不是。”祖昔在顺手一指身边,“是——”

      “是他做的。”胡赞道。

      “好,我要好好喝完。”温先生笑道,又对着胡赞放电,“哥们,你们几点下班?”

      胡赞没有理会祖昔在混杂了哀求与绝望的眼神,清晰回答:“他今天是义务帮工,随时可以下班。”

      “五点半可以么?”温先生看向祖昔在,“五点我应该就能走了,顺便载你去聚餐。我先问问大姐是哪家店……”

      “别别别!那种小巷子,汽车开不进去的!还有,人多成这样,温总停车多不方便!”祖昔在拔高音量道,“喂,温总啊,拜托件事。现在店里真的很忙,要没有别的,就请你到那边坐着用餐,好吗?”

      他近乎吼般要让他听清。说到一半时,咖啡店里的说话声已经细不可闻。

      温先生伸手握住他,柜台旁鸦雀无声,只有靠门一侧渗入些许街上的喧嚣。

      他的躯壳内是一团活了几千万世的灵魂与一颗二十多岁的心脏,从来无所畏惧,永远微笑迎人。

      祖昔在终于想起自己好久没有体会过挫败感了。毕竟所有的死亡于他只是一次入梦,而最令全体人类无力而惨痛的,说到底,无非不就是死亡,他人的,自己的……

      模糊的世界里,温先生提出心口处的丝帕,细细拭过他的眼角。

      “好好好,不打扰你上班了。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哦,下次再请你吃饭,有家南洋菜……”

      祖昔在不觉停住,等他说完。

      “没事了。”温先生笑道,眼角似乎也在闪光,“太早定下来也不好。”

      他端起红豆拿铁,穿越所有人群。门前的影子晃动了几下,又从阳光中浮出。

      胡赞拍拍祖昔在的后背。祖昔在背向柜台,丝帕甩入某个废弃纸箱。

      后厨的水龙头哗啦淌水。

      有些东西真就好像咖啡渍一样消失了。他随震耳欲聋的水声吹起口哨。

      希望开工大吉就好。

      毕竟,神安局五大执行部门同时派出各家顶级特工专员,齐聚在老牌据点待命,可不是为了广大群众的最佳观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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