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溯梦》未意都

3、偏爱

　　“是朱厌！我想起来了，其状如猿，白首赤足，见则大兵。”
　　岁安宁担忧，“你打得过它吗？它在各大小说里都是战力天花板啊！”
　　【打不过，但是优势在我。】
　　“什么优势？”
　　【人多势众。】
　　“滚呐！”
　　【我说真的，你肯定打不过它，但是加上我就不一样了。】
　　在片片崩毁的空间里，白猿怪的吼声越来越大，从它远远地出现在岁安宁视角里，到锁定目标看向岁安宁不过一瞬间，“咕咚咕咚……”，心脏开始狂跳，头痛欲裂，岁安宁脸色发白了。
　　正连接溯梦锁的祈光发现岁安宁状态不好，抽了片叶子闲出来给岁安宁套盾，絮絮叨叨的，【要加强锻炼啊，平时可不能再熬夜啦，你看看，身体素质太差了，要是你中考结束那会儿，一拳能打两个它！】
　　套完盾轻松许多的岁安宁“啧啧”两声，“那是，那可是我最得意的时候，打十个也不是问题，可惜，混了几年后，实力不足当初一成！现在不行了，人要服老啊！”摇头晃脑地说完，吹完牛好半天也没听见祈光有什么反应。
　　只有那片叶子轻轻地晃着，发现岁安宁在盯着它，还颔首表示同意，应该是同意，不然祈光该开口嘲笑的。
　　岁安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假的？我的记忆出问题了？那个时候身体素质确实比现在好，而且那么离谱，这么有含金量，能打十个朱厌吗？
　　岁安宁思考了一下后认为，应该是祈光在忙着连接核心，不屑于嘲讽她。
　　白猿怪此时已经奔袭到了保护罩正前方，岁安宁眼看着它是“嗖”地一下直奔这边而来的，一点弯路没走，可能有些奇奇怪怪的定位能力吧。
　　朱厌刚刚抵达，猩红的眼瞳里翻涌着暴戾，粗壮的手臂就裹挟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砸向岁安宁头顶的保护罩，只听“嗡”的一声闷响，保护罩表面仅泛起几圈细碎的涟漪，便瞬间恢复如初，而那看着就足以裂石断木的巨力，竟如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地消散，连让保护罩晃动半分都做不到，岁安宁在这个球形的保护罩里连轻微的晃动都不曾感受到一点。
　　“哇塞！靠谱啊！”岁安宁放下高高昂着的头，找到祈光，赞许地看着祈光，比了两个大拇指。
　　【基础操作。】看得出来祈光确实很淡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但这对朱厌来说，嘲讽效果拉满了。
　　朱厌的巨拳还抵在保护罩上，见那淡蓝光膜纹丝不动，原本狂躁的动作骤然止住，它缓缓收回手臂，硕大的头颅低垂着，俯瞰着，猩红的眼瞳死死锁着罩内的岁安宁，瞳仁里翻涌的仇恨几乎要溢出来，像淬了毒的寒刃，让再次抬头观察情况的岁安宁打了个哆嗦，“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招它惹它了？”
　　【立场问题，后面你就知道了。】
　　“不会是我的先祖杀过它的族人吧？不会吧不会吧，书里也没说朱厌有什么医学功效啊？”
　　听到这，怪物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又尖锐的嘶吼，原本就狰狞的面容愈发扭曲，周身的戾气如同实质般暴涨，每一根毛发都因极致的狂躁而倒竖——它显然没打算放弃，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正燃起一种破釜沉舟的癫狂，仿佛哪怕拼得粉身碎骨，也要”将这碍事的保护罩连同里面的人一同撕碎。
　　岁安宁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朱厌，心中开始警铃大作，“祈光，大概还有多久好啊，我看这白猿怪不对劲啊，估摸着憋了啥坏水呢。”
　　话音刚落，只见朱厌开始了其他的动作，明明前一刻还收不住外露的恶意，下一秒却骤然收敛了所有戾气，它默默地退出几步，调转方向，屈膝，庞大的身躯竟温顺地跪伏在地上，头颅低垂，背向安宁所在的方向，脊背绷得笔直，在向什么无形的存在行最虔诚的跪拜礼。
　　“这是不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它在向谁告状吗？”
　　【不知道啊，它身上现在有一点神性的光辉，但是，这怎么可能？一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朱厌？】
　　祈光少有的宕机了。
　　直到，一阵微风卷着草木气息掠过。
　　祈光发出尖锐爆鸣，【完啦，做好准备，我们——】
　　“回不了家了，对吗？“岁安宁看着眼前陌生的沙地，喃喃问道，”这里应该是山海秘境吧？会不会是《西山经》里的某个地方，我记得朱厌就记载在《西山经》里。”
　　【检索中——】
　　“你连接上溯梦锁了吗？“
　　【没有，中断了，溯梦长命锁消失了。】祈光攥紧了叶片，失落地低下头。
　　“那我们还能在半小时内回家吗？”岁安宁问完又点了点祈光的花萼，“还有机会拿到的，没有也不影响我们探索秘境吧，本来打算过完年再行动，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也不是我们的错，都怪坏朱厌！”
　　【很抱歉，没有参照物，我无法计算这个空间和水祾星的时间流速是多少，】祈光摇了摇头，【但是作为资源秘境，相较于水祾星，山海秘境的时间流速应该会快上许多，我们在这里待上很久，水祾星可能才过了一点点时间。】
　　“如果很多年后我才回到家，会不会所有人都还年纪轻轻，而我直接变成个老人！”岁安宁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抱怨，“那样鼠了算了。”
　　【不会，你不是山海秘境的原住民，不受影响。】
　　岁安宁松了口气。
　　【没有溯梦锁，探索的难度可能就强亿点吧，现在我们只能尽可能快一点找到回去的路了。】
　　“没事，一点就一点了，成大事者，不对，额，一屋不扫，额，也不对，”岁安宁绞尽脑汁地想着什么古语适合这个场景，“好事多磨！”
　　就是这样，岁安宁边说边点头，多年不动脑子，她的语言能力有点退化了。
　　祈光也扬起大脑袋，被岁安宁的乐观感染，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这次他没像之前一样提供字幕导致岁安宁听岔了。
　　岁安宁开始思考，“刚刚我闻到了一股森林的味道，你知道是谁帮朱厌害的我们吗？”
　　【是山神，】祈光也很疑惑，【按理说，山海秘境的山神都是偏爱人类的。】
　　“那我们能不能找到其他山神帮助我们？”宁眼睛一亮，“我记得《山海经》里记载了许多山神！祈光，你有《山海经》的资料吧？”
　　【必须的，但是很奇怪啊，西山的朱厌喊来的帮手把我们丢到了南山。】
　　“是因为他们内部的意见不统一吗？”岁安宁眸子一亮，“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听起来就很像我们回家的契机！”
　　“这里是哪呢？”
　　【箕尾山，鹊山系的最后一座山，因为临海，条件恶劣，多沙石。】
　　“确实，你看这地皮裸的，全是沙子。”岁安宁有点唏嘘，“据说海风是咸的，但是我为什么闻着香香的？”猛地一嗅，“有点像桂花啊，山海秘境里还是秋天吗？从哪传来的呢？”
　　岁安宁闻着味道原地转了几圈，也没分清楚方向。
　　祈光无奈扶额，岁安宁可能是个路痴，这很难说会不会对后续展开探索有什么负面影响。
　　【南山经山志，万六千三百八十里呢，我们要到招摇山才能回家，只有各个山系的首山才有连接水祾星的通道。】
　　“走过去吗？”岁安宁眼睛瞪圆，嘴巴微张，“吃啥，喝啥，睡哪，能不能洗漱？”
　　“我像是能吃这份苦的人吗？”
　　【你说朱厌放了这么个大招，咱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不是说山海秘境是个资源库吗？先祖还特意设置难度坑害后辈吗？”岁安宁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不停地追问。
　　祈光也不恼，【你看哈，朱厌是山海秘境里的生物对吧，它本来打不过我们，是不是找了外援，外援是山神，山海秘境已经不再那么可靠了，毕竟人类已经丧失它的权柄太久了，连山神都出现了不对劲的情况，这背后应当有邪炁的手笔。】
　　“也就是说我们很可能还没到招摇山，半路就会被邪炁截杀！”岁安宁生无可恋，“哪怕没有邪炁，我记得山海经里记录的奇奇怪怪的生物特别多，它们也可能和朱厌一样，对人类充满敌意？”
　　【话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我们会遇到来自邪炁和山海秘境的双重威胁。】
　　岁安宁自顾自地接话，“而且溯梦锁消失了，我们不在溯梦空间里，你刚刚施展的能力会不会也受到了限制？”
　　【额，是这样没错。】
　　岁安宁最后亮起一个希冀的眼神，“那我们还有什么别的挂吗？”
　　【有一个面板，是我多年的心血，可以根据空间探索度提供一些攻击力或捕捉一些存在过的场景片段，这些片段可能是一些秘密、记忆亦或是大能的修炼记录，但是也可能仅仅是一些无价值的场景。】
　　“好好好，有就行，有就行，”岁安宁长松一口气，“对了，你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找上我的吗？那我怎样才能提高自己的能力？那邪炁不是被祾炁镇压的吗，祈光你有没有修炼祾炁的法子？”
　　【哈哈，安宁，我是你的挂没错，但是，你的探索度可太低了，我也无能为力。】
　　“哎呀，白嫖惯了，还没怎么适应这举步维艰的生活，但是你放心，从这句话结束，我将为了活到明天而加倍努力！”岁安宁挥了挥小拳头，“我们一起升级吧，你指路，咱们冲了！”
　　【好啊，以你现在的站位，左转四十五度前进。】
　　“好的，没问题。”
　　……
　　【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左转九十度前进。】
　　“苦中作乐，祈光你真是跟对人了！”岁安宁笑得开心极了，麻溜地调整方向。
　　不同于岁安宁这边的乐天，另一边，坍塌的空间彷佛按下了静止键，不再消失。
　　朱厌猛地抬头，眼中恭敬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有悲哀的嘲讽。
　　它对着浑身闪着金色光芒的人面马身神露出尖利的獠牙，没有攻击动作，只是淡漠地看着祂，完全看不出刚刚面对岁安宁时的癫狂，反而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真好骗，想必他们活不了多久了。”
　　“你确定要背弃你的承诺吗？”金光外，朱厌看不清神的表情，它想，可能是悲痛吧，虚伪极了。
　　“大不了我拿命赔，毁掉一半的承诺，你只能将他们送到别的地方，但是一个月，我的袍泽们再废物也能杀掉他们！”
　　来者喟然长叹，“你看，你有没有想过，你执着的从来都不是仇恨，不然，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人类的文化？”
　　朱厌冷了眼，“我一直都认为，如果被留在原地的是你就好了。”
　　朱厌的脚开始消失，像是变成了沙子，被风一吹就散了，消散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愿意做第一个死去的，总有一天，结果会证明，神是错误的。”
　　人面马身神抬起前蹄，差一点就要冲上前去了，直到看见朱厌的身体完全消散，才轻喃，“你听，他们也说，神偏爱人类。”
　　半晌，金光褪去，静止的空间继续塌缩、消失，比最开始迅速了许多倍，眨眼间就回归了平静，只留下一个骇人的黑洞。
　　天边的风吹来了一大片的云，填补了空间消失后留下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