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突发事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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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地下停车场里冷清清的没有人。成崖余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刚低头看了一下表，副驾座没有摇上的车窗那里就伸进来一枚管状的金属物体，瞄准着他的太阳穴。
然后车门被一把拉开，一个男人迅速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而那支枪也随之运动，从隔空指着他变成抵在了他的额角，属于枪主人的声音同时传来：“请原谅，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难得有人在用枪指着别人脑部的情况下声音居然还能很有风度。、
额角紧贴着那个坚硬的东西，除了金属的冰凉外，还有一点点微弱的余温……这把枪刚才被使用过，开过火。
那个男人一坐进来，车厢里就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而且非常新鲜。盛崖余冷静地保持着原来的坐姿，被枪抵着的头部并不转动，只是用眼角余光看着他白色衣服上的大团血迹，冷静地道出事实：“你受伤了。”
“如你所见。”男人一手按着左肋的位置，一面低沉地喘气，那一块衣料已经完全濡湿，其实就像浸在血水里。成崖余冷冷地猜想这人是否在懊悔穿了件白色的风衣，这使得那团还在扩大的血迹显眼得就像信号灯一样。“所以需要你的帮助。开车，现在。”男人简短地说。
“最近的医院距这里两百米。”成崖余面无表情地盯着后视镜，依旧连脖颈也不轻动。
“我知道。如果我要去，我现在已经在那里的急诊台上了。”男人转动手中的枪，让枪口在他额角稍微摩擦了一下，“现在你可以开车了，先生。我会告诉你去哪。”
“恐怕不行，先生。”成崖余慢慢地转动脖子，动作极缓，在保证不会刺激到那男人的情况下扭过头，面对着他。那枪口现在由指着他的太阳穴变成了指着他的眉心。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掠过男人肋部淌出的血水，然后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腿示意：“我开不了车。”
男人飞快地瞥了一眼，沉默片刻后握拳砸了一下身边的车门。虽然这个年轻人的双腿都包裹在浅色牛仔裤中，而且他也穿了风衣，坐着时风衣下摆可以巧妙地稍微遮住别人投向他双腿的视线，但是只要有心看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的双腿不正常。是瘫痪的。很明显。
但是正常情况下谁会想到去看一看一个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双腿是不是残疾的？况且这年轻人的模样俊美秀气到罕见的程度，任谁都不会把这样一个看起来完美极了的年轻人跟残疾联想到一起。
男人闭起眼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枪口从成崖余眉心移到腰际，他嘴里一连串地低声嘀咕着什么，依稀还无声地骂了一个s带头的英文单词，又忍不住道：“不能开车坐什么驾驶座……”这时冷冰冰的地下室从远处回荡起杂乱的脚步声，男人探出车窗望了望后方，收回身来把车窗关起。“动作蛮快……”苦笑。
脚步声被密闭的车厢隔绝在外，轻了很多，但很明显正在靠近。男人也飞快地做着决定。他说：“既然你不能开车，只好我自己来了……”成崖余想挪开把位置让给他，但显然对他来说已经非常紧迫，他倏然收回顶着成崖余腰的枪管，然后在狭仄的空间里调整姿势直接把这个双腿残疾的年轻人抱了起来，按到副驾驶座上，自己则挤过去坐到驾驶座。这样一用力又可以看到他左肋的血一下一下的涌出。钥匙没有拔，男人从反光镜里看了一下已经涌入地下室来的那一群人，然后一脚油门。
“等一下。”成崖余在副驾驶座上调整好了坐姿，忽然发话道，“这辆车可以给你用，但是请让我下车。别牵扯我。”
“不行，先生。”男人微微扯起个笑意，“第一，你太冷静了，在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敢随便借你的车，可惜我来不及换一辆。”
“第二，我仍旧需要你的帮助，先生。”他笑了笑，“你能帮我按着那该死的伤口吗？”
他们已经驶出了地下车库，后视镜中好几辆黑色轿车跟了上来。
“你的车怎么样？”男人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然后意识到这应该不是他的车，没有一个双腿瘫痪不能开车的人会去买一辆车。
这是一辆非常普通的中档大众车，在城市的私家车车流里非常常见，实在是普普通通规规矩矩，绝对不会有一点点惹人注意。
但是很快男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改装过？”随即又改口道，“你朋友改装过？他喜欢玩这个？”
成崖余不答话，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一个地方。
男人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男人的双手在开车，他已经没有用枪指着成崖余。而他本用来胁迫对方的那把乌黑的Beretta96此刻居然就被他随便地扔在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的杂物箱盖上。成崖余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表明他的目光豪不掩饰地在这把枪上来回梭巡。
男人忽然问：“你看什么？”
成崖余居然答：“我有点不敢相信。”
男人一面从后视镜观察追赶的几辆车，一面道：“不敢相信我这么不小心？”他猛地向左打方向盘，车胎与地面发出尖锐的嘶叫，成崖余抓住椅背稳住自己。男人道：“其实这没什么关系。”他左手稳住方向盘，腾出右手来，杂物箱上乌黑的金属凶器倏然就不见了。它到了男人手里，并且又抵在了成崖余的太阳穴上。看不到他伸手的过程，也看不到他拿枪的过程，上一帧是他还双手扶着方向盘，下一帧他已经把枪握在手里并安放在他脑袋旁，快得没有过程。
男人的肩膀又动了一下，于是枪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的右手又回到了方向盘上，依旧快得看不清动作。“枪放在那里跟放在我手上没什么两样。”
成崖余淡淡道：“我知道你的实力。我的意思是我不敢相信现在这个状况下你还敢这么大意，或许应该为此赞誉你是真潇洒，‘连云’的首领——或者说是前首领，戚少商先生。”
男人面色平淡地观察后视镜，这回从风衣下抽出另一支枪，枪口贴在成崖余的颈动脉上，淡淡道：“你是谁？”
成崖余答非所问：“我看过你的照片，戚先生。”
他没有在帮戚少商捂伤口的一只手轻轻晃了晃，一只表面上看很寻常的手表从袖口里露出来：“而且你的指纹也印证了我没有认错人。”
戚少商微笑道：“你年纪不大。总不会是实习的小警察吧。”
成崖余答：“不是。”随后又道：“不过我有几个兄弟做这个，你也可以当我是。”成崖余的手指修长白皙，尾指上戴着一只指环，其实他并不适合这些琐碎的装饰，然而……戚少商握枪的手背尖锐一痛，手掌一瞬间麻痹，枪落了下来，砸在副驾座上。
戚少商抑不住诧异地看向成崖余，他尾指上的指环上滑过一抹微弱地反光。
显然这年轻人只想证明戚少商挟持不了他，戚少商被他指环上的机关刺到的右手只是麻痹了短短片刻，几乎立即恢复了正常。而这年轻人依然非常尽责地为他捂着创口，看起来非但没有敌意，还有几分善意。
他逐字逐句地说：“78小时前你们‘连云’组织核心发生了叛乱，叛徒至少有300人，随后所有人失去了与你的联系和消息，相信到目前为止全世界还没有任何情报网得知你戚少商的情况，看来我是第一个知道你还活着的，荣幸。”他的“荣幸”二字说得满含讥诮。如果之前他的眼神一直是冷静宁定，现在就是犀利如针。
戚少商忽然问：“你是‘无情’，是不是？”
成崖余微微不解：“无情？”
戚少商道：“我们一直觉得铁、崔、冷那三个警界大流氓不像三个人，他们的很多次行动，我们算来算去，至少应该还要多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人，他们才可能做到，当然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可能是一个组织，一种力量，在台面下帮他们。我们叫它‘无情’，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么称呼你，如果确实是你的话。”他说话的声音渐低了下去，有气无力地仰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喘息。
“你失血过多了，会休克。”成崖余冷冷道，“稳住车。”他伸手拉开了副驾驶座前的杂物箱，里面空无一物。啪的推回去，成崖余带上了些许无奈嘲讽的语气：“你真会挑时间戚先生。我的车上本来有足够齐备的急救药品和一切工具，可以应付今天的任何状况。可你偏偏在这时劫持了我的车。”他是警界泰山诸葛正我的侄子，不过谁也不知道诸葛正我的这个父母早丧、身罹残疾、身体也不好的文文弱弱的侄子也在帮诸葛正我做事，连诸葛的死对头蔡京一系都不知道。但蔡京一直在怀疑，也在试探，只是成崖余从来没露出破绽，他怎么看都是一个靠叔父照顾的偶尔在家里搞搞计算机的柔弱年轻人而已。诸葛正我与蔡京在警界是一面斗得如火如荼一面还能互相拍着肩膀寒暄请吃饭的，每次请客蔡京都会亲切地加上一句：“带小余一起来啊。”每次需要接近蔡京之前，成崖余都会把他为铁手几个改装过的车辆恢复原状，把一切他设计的装置统统拆除。今天下午他已经拆除了这辆车里一切不寻常的东西，人称铁手的铁游夏正替他把那装满精密仪器的轮椅搬回去，暂时换一架普通轮椅以便晚上去赴蔡京的宴，铁手刚离开十分钟，戚少商就来了。他现在甚至缺乏一架基本的代步用的轮椅。
戚少商伤在左肋，成崖余在副驾驶座上帮他按着左肋的伤口很是吃力，成崖余要一直倾斜着身体伸直手臂才能够到，并且他下肢不受力，随着车的颠簸总也按不紧。戚少商这时强打起一些精神，忽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他圈起，往自己身上一拉，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一面吩咐：“按紧一点。”
成崖余一怔之后道：“你在对你的手下发号施令吗？你已经知道我是谁。我是帮警察的，你是混□□的。我可没有立场帮你。”
“你一定有。”戚少商道，“否则你也不用配合我到现在。你们一定想帮我。”说着他低下头去与他对视了片刻，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近在咫尺。
成崖余没有否认。他用力堵住戚少商身上那个不断出血的部位，但是收效甚微，血一直止不住，戚少商忽然从风衣下抽出支枪塞到他手里，自己也把刚才的两支枪放到手边：“会使枪吧？既然是‘无情’，一定会吧——一会儿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成崖余道：“我看你的状况撑不了多久，你究竟要去哪，最好快一点。”
戚少商满头冷汗地笑了笑：“‘无情’的情报里找不出我在这附近的落脚点？”
成崖余干脆地说：“是的。这也是你、你的‘连云’强大之处。我们掌握不了你们太多的资料。”
他们已经驶离了市区，追兵紧缀，已经有两辆车并了上来，把他们夹在中间。
戚少商忽然想到什么：“这车到底是不是你的？”
成崖余点点头。
“维修费我会赔偿给你。”戚少商说着一打方向盘，车身猛然一个震颤，狠狠朝其中一辆撞击过去。与此同时，尖锐的枪声划破了城郊的天空。
他们终于摆脱了所有追兵，遍体鳞伤的车在夜幕中平稳地向郊区一个僻静角落驶去。
戚少商的呼吸沉重得如同背负了一块巨石，刚才拼斗最激烈的时候，戚少商已经有两次无意识地把头靠到了他的肩上，虽然又及时凝聚起意识，但惊险得无以复加。
成崖余的眉宇间难得的多了几分焦虑的神色：“你怎样？”他帮他按着伤口的手不敢放松，拿枪的手于是把枪丢开扶住了他的脸颊：“还没到吗？喂！你不可以……我不能开车。”话没说完戚少商的手绵软地从方向盘上滑了下去，成崖余立刻稳住方向盘，一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又去触摸他颈部的动脉。戚少商却又睁开了眼，勉强抓住方向盘，控制着车辆继续歪歪斜斜前进了一段。等到车子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平房前停下来，戚少商低声地说：“到了。”想要抬手臂指一下车窗外，手却只是从方向盘上垂了下去。
“你怎样？”成崖余扶住他的脑袋让他看向自己，严肃地说，“等一等，你不可以休克，喂！你不能……我没法把你搬进去。”然而戚少商听不完他的话，头已歪到他的肩窝里，真的昏迷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突发事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