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九小木

1、Vol.1

　　写给你我同样任性过的青春——

　　Vol.1 仰望天空晴朗的样子，以及那个叫做小欧的漂亮男孩

　　高三开始的第一天，我便翘课了。书包之于我，只是一种看起来并不多出彩的装饰品，索性将他留在书桌里。那是一节香喷喷的自习课，在所有同学趁老师上厕所的时间开始大补营养的时候，我独树一帜，十分个性地踏上了逃课的小路上，追逐着年轻的朝阳。

　　其实，我倒并没有多讨厌上课，只是，我的睡眠质量出奇的低，课堂上，总是睡不着，这令我十分困扰。而且，那些上课只知道睡觉的家伙哪能理解，边看小说边听课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天开始晴朗。

　　但我还是失眠。

　　独自坐在操场的篮球架后，耳朵里塞的是菲的《空城》，端着小说的范儿，让我很长时间一度自恋地觉得，我这个样子比较像火影里那个屌屌的卡卡西。

　　我那个时候大抵不知道风花雪月是种可以营造出来的情趣，单纯地只是想这样静静地坐着找点事做。偶尔累了，抬眼望望天，看夕阳把操场跑道都染红的样子，然后，绕着操场跑几圈步，便能遇见小欧，一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子。他说今天星星很亮所以我们仰着脑袋傻兮兮地看啊看，他说校门外阿婆卖的烤红薯很香所以我们翻墙买回来用手捧着躲在球架后啃，然后看彼此唇角上粘着金黄的地瓜，互相取笑。

　　他有种纯净的美感，很多年后我再没有遇见这样无暇这样美好的男孩子。正如很多年后我习惯了酒精与尼古丁纠缠的日日夜夜。

　　我的书一直读得不好，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想过要经营读书。而小欧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他的成绩一直跟我“首尾呼应”。

　　那个年纪，我们就像普通的单纯少年一样，相互依赖，相互鼓励，当然，也相互揭对方的短。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从小学到高中，那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同小欧生气，而他，也不曾因为什么同我吵架。

　　我想我是不会去羡慕小欧的，没有羡慕，自然没有嫉妒。很多人会恭维说小欧学习好，就像很多人夸奖我长得够帅，这话听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倒宁愿今天有人夸我的球鞋够脏。

　　我不是一个好孩子。

　　经常，我会因为逃课而被老师逮到，然后被罚在操场上跑圈。春夏秋冬，无论什么季节，我塞着耳机，慢悠悠地跑，那曾是我们学校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连门卫张大爷都知道，他会拍拍在一旁等我的小欧的肩膀，说看，高三6班那个傻子又出来发病了。

　　小欧对他笑，白皙的脸蛋上露出浅浅的酒窝，不说话。然后，等我“发病”结束后，将一条淡蓝色的毛巾递给我，说，莫莫，你就是一只猪。

　　我突然想起刚上小学的那一天，湛蓝的天空，小欧的妈妈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小欧，送我们上学。清晨明媚的日光洋洋洒洒地打在乡间的小路上，小欧黑亮的眼睛咪成两条线，看着我说，莫莫，你就是一只猪，蠢蠢的，不然，你妈也会这样送你上学的。

　　我那个时候倒是很羡慕小欧，可是我妈却没有那个贤惠劲儿，她那粗枝大叶的性格，让我经常担心有一天我家的猪会长得没有我壮实。

　　那天到学校后，小欧的妈妈捏了一下我的脸，说莫莫啊，咱们家小欧就交给你啦，以后每天放学你带他一起回来，阿姨下午得和他爸一起去田里干活。

　　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说放心吧阿姨，小欧就是咱的亲弟弟。

　　结果小欧的妈妈刚走，我就抓了12只毛毛虫偷偷地塞在小欧的铅笔盒里。他被吓得忘了哭，然后身体抖了几下，晕了过去。

　　随后，上小学的第一天，我就被班主任罚去操场跑圈。那是我第一次挨罚，因为小欧。

　　放学后，小欧执意要我像他妈妈一样牵着他走，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早熟，我总认为两个男孩子做那样的事有点丢脸，于是我执拗地看着他，希望这个总是依赖妈妈的小孩独自走过。

　　那天，小欧很不开心地跟在我后面，还故意气我，将自己摔在地上，脏兮兮地像一头小猪一样，一直对我翻白眼。

　　当我把他送回家时，小欧气鼓鼓地鼓这小腮帮说，莫莫，我一定告诉我妈，你对我不好！

　　我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你去说吧，阿姨才不会生我气呢，你个小跟屁虫！

　　结果，当我进门才得知，那天下午，小欧的妈妈在田里除草时，不小心将手卷到了除草机里，小欧的爸爸慌忙地把她抱到镇里的医院，但是由于太晚，阿姨的右手已经残废了。

　　那天，阿姨昏迷地躺在炕上，小欧抱着她一直哇哇地哭。他说，妈妈，你醒醒，我要你送我读书，莫莫不好，莫莫总是欺负我。

　　也就是从那天起吧，无论周围的人怎么看，每天上学，放学，我都会牵着小欧的手一起走，再也没有“欺负”过他。因为，当我看见阿姨被纱布包裹的畸形的右手，我像傻了一样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我才拉住哭泣的小欧，我说小欧对不起，以后，我会像对弟弟一样对你好。

　　而今，我想我早已丢失那样湛蓝的天空与记忆，在某个梦的出口，它们碎得一片一片。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同小欧吵过架，我们之间的关系和谐得如同夏日平静的湖面，甚至直到现在我也没有问过他，是否曾经嫉恨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