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一） ...
-
“哥们儿，多少天没休息了，你这样可不行啊。”大学同学兼合伙人江恒远无奈的看着面前埋首于文件堆中的祁力，既佩服又担忧。工作努力固然是好，可如此卖命就过犹不及了。
这家伙这两个月实在太不对劲了，话少，而且颓废。这颓废还不像别人颓的那么像模像样，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反而还死命的工作，一天到晚的将自己往死里折腾。而作为合伙人的自己，一面沾沾自喜，一面良心不安……
这样的状况出现在祁力身上实在难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江恒远摸了摸鼻子，沉思片刻，应该有几年了吧。
那是祁力刚到加拿大的时候。家世良好，俊雅挺拔的建筑系高材生，携同两小无猜的美丽女友，远赴海外，他乡求学，怎么听都罗曼蒂克，羡煞旁人。可惜当事人的反应却完全乏善可呈，甚至一度颠覆了曾经大智若愚，花花公子般游戏人间的纨绔形象。
那时的祁力就如一只困兽，本来他和牢笼一直相安无事，和谐共处，偏偏不知啥时笼外站了一个单缘，觊觎笼内美色，还赖着不肯走。这下子祁力无法再淡定，焦灼而渴望，似乎打算寻找到笼子的突破口。这番忤逆终于触犯了祁父的底线，一番棒打鸳鸯再加乱点鸳鸯谱，终于在暴力强权下让祁力妥协，愿意同那叫单缘的姑娘分手，和吕琴留学加拿大。当然中间自然是添加了“一点”让祈力不得不妥协的阴谋阳谋的。。
如今想来，那一天对单缘那个无辜的小丫头来讲，肯定是老皇历上最不宜出行的一天。连江恒远这么个路人甲都不得不这么公道的说一句。
那正是十一月的狮子座流星雨的前夕，祁力已经在其父的压力下跟吕琴暗里交往好一阵子了，在父亲的授意之下，正陪着吕琴在新开的商场逛街。
祁力初始就跟吕琴拟定了一个君子协议，这些都只是做给祁父看的一场戏。因此，可怜的江恒远便被拉去陪逛，以示他们清白。
由此可见，彼时的祈力实在太嫩了。他自以为是的弄了这么些个小伎俩，妄图来个双管齐下，兵不血刃。可惜他独独忽略了生活的不确定性和其神乎其技。
事情就有这么不凑巧，正在江恒远陪逛到百无聊耐而尿遁的当口，祁力和吕琴遇到了同来逛街的单缘。
单缘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零食，鼓鼓囊囊，分量十足。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透过超市里一次性的塑料袋，与她身后一帮争抢着买打折内裤的大妈们的背景交相辉映。
她看到了他们，于是无措地愣在了那里。旁边一个大妈觉得她杵在那里不动作，有碍自己发挥，于是将她挥到一边。
单缘醒神，退让两步，抓牢塑料袋，抿了一下唇：“呵呵，你们也出来逛街啊，正好一起，瞧我买了好多零食，很好吃的样子。”
祁力看着几步开外的单缘，犹豫着是否要在这个时间告诉她。祁力的设想里，单缘总有一天会知道他和吕琴在一起的消息，但却不是以这么残忍的场景。告诉她自己是不得已的这都是一场戏的吗？这怎么可以，如果眼前这只胆小的猫知道自己得不到男友父亲的承认，那她一定不会努力争取，反而立刻就会被吓跑了，她是那样的骄傲而自卑，从她在吕琴面前一直的战战兢兢就可以想见了。他是多么的了解她，这个看似张扬得宠的小女生，骨子里在喜欢的男生面前是多么的小心翼翼和卑微。因为爱，所以卑微。他计划好了，他们暂时分开，宁愿让她相信自己的变心，也不愿让她决绝的远远逃开。至少，日后再次赢回她时，还多一份胜算。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几步开外的单缘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们，好像只要他们说“是啊，正好一起逛”她就立刻能逼迫自己快乐的融入。
祁力握了一下拳头，对，怎么都不应该是这个时候。他就要走过去摸摸她的头给她期望的答案了，吕琴却先他一步。
“我们随便逛一下，真巧，碰到你了。”吕琴看了看单缘手中的袋子，道：“零食吃太多了对皮肤不好的，平时还是少吃点。”
单缘也跟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然后抬起头，道：“准备买了在流星雨那天边等边吃的。”说这话时却是直直的望着祁力。
吕琴恍若不觉，笑道：“真巧啊，我们刚刚买了一对新出来的狮子座情侣胸针，就也是准备那天戴的，可漂亮了！”
单缘一下子脸色煞白。
祁力紧握的拳头几乎要捏碎了。情况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转头去看吕琴，那一抹淡到难以抓住的胜利者的笑再次嘲讽了他的自作聪明。
最不恰当的场景，却还是成为了现实。
单缘看着他们，动了一下嘴唇：“你们……”
“我们在一起了啊”吕琴快速的回答，像是迫不及待要承认，“怎么单缘你不知道？”她惊讶地看一眼祁力，“怎么，你没告诉她？”
吕琴笑靥如花，那是一张沉浸在爱情里的脸。
单缘看着吕琴，果然，只要是女生，在所爱的人面前，即便是公认的冷美人，也是会爆发火山潜质的。
她这时却无暇顾及，她望向祁力，去观察他的反应，这个时候，她只相信他。
她看到祈力的表情，那是一个意义难明的表情，太过复杂，她看不懂，于是她没有再为难自己去看清。然而她却看懂了他无声默许下的态度，他一直到现在的沉默。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问题的吗？
祁力终于开口了，甚至还带着一股冷静和克制的自持：“单缘，我以后必定是要结婚的，对象也自然不是你，大学里的恋爱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样的一句话，本该由别人之口辗转传到单缘耳中。却在这样的时刻，由祁力主导，亲手将原本为祁父准备的闹剧推送到单缘的面前。
这刀子般深刻的拒绝让身侧的吕琴甚为满意。祁力也真是太过聪明，吕琴的临时反戈逼迫他说出了如此不堪入耳的话。他若不表明立场，也许从吕琴口中流出的版本将会更加伤人。然而面前的单缘，他却终究是无法保得周全。
单缘怔忪了一下，这简直是凌迟。然而她却不愿相信。就在前一天，他们还一起上过自习，一起吃饭，一起进行情侣间所有的活动，晚上也是在妥贴的发完“晚安，爱你！”的短信下安稳睡去的。怎么才一天，就变了呢？她整理出一个笑，睁着大大的眼睛，“可不对啊，你明明说过喜欢我。”
如厕归来的江恒远错过了开头，赶上了高潮，却正好听到这一句自取其辱的话。
吕琴却挽上祁力的胳膊，已经取得了最佳的胜利，于是也不便咄咄逼人，该是展现大家风范的时候了：“单缘，不得不说你很有点小聪明，可惜你怎么就不能认清自身。你也确实是有点可爱的让人喜欢，但也只有这一点。”
手上的塑料袋竟变得有千斤重，深深的勒进肉里。单缘终于活动了一下手腕，认真看着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祁力…”
“回去吧。”祁力避开了单缘直直望过来的眼，然后和吕琴转身而去。
江恒远看着失魂落魄的单缘，却也无话可说，只能投以同情的一眼，咂咂嘴，一同离去。
本来事情到这里，整体上也还算尽在掌握，只中间细节部分稍欠妥当。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按照既定计划稳步向前，可惜，祁父却快人一步的扫清所有路障，将他们送出了国。
这下，即便再想去回头解释未免也为时已晚。祁力彻底认清了自己的斤两，他已经不能祈求单缘会等他，因为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迅速强大起来，将之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只能就此放手。
江恒远看一眼伏于桌案的祁力，微叹一口气。
刚出国时的祁力，几乎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不得不和吕琴维持的关系，单缘的离开，给了一个初初长成的男子最沉重的打击。那时他突然沉默寡言，瞬间褪去了往日的风采，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落魄之人。他恨自己力量的单薄，却无能为力。
事实上最优秀的男人，伤痛起来也不免妄自菲薄，否定自身。祁力正是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他荒废了功课，同哥们儿断了联系，躲在自己的天地里，顺应父亲的意愿，和吕琴出双入对。
江恒远这个自始至终对他了解甚深的哥们儿却不能袖手旁观，放任他自流。
他们等到了一个契机。在C市的朋友融到一笔资金开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祁力可以在这里起步。只要另创一番自己的天地，脱离父亲的荫蔽便是早晚的事。他蛮着父亲做了幕后，以插画家的身份入了股。三年国外的韬光养晦，再三年的回国打拼，他业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牛犊。
然而，这些前因后果，因缘交叉，如今都已不再重要，横亘其间的，是六年的时差。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