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口蜜腹剑》瀚海星空

18、美色误事

　　被鬼知留在火焰魔城，蛾罗四处游荡。重新踏上多年未走的路本是件多么惆怅的事，可那头翩翩然走过来的人是谁，刺眼的发色，令人悚然的发际线。蛾罗欲换个方向，夹路相逢的人却率先开口了，“公主，久见了。”
　　蛾罗转到一半的身子一顿，暗道战袍换宫装，难为你还能认出吾。扯开唇角，假笑道：“见到吾，汝似乎并不讶异。”

　　“昨夜天魔之池震动，吾便知公主尚在魔界。倒是汝伤势痊愈地如此迅速，令吾讶异。”吞佛童子缕着发丝，别有深意地道。
　　“哦？你想知道什么？”蛾罗挑眉，额间未有金帘遮掩的黑色魔印张扬又诡异。
　　“公主会知之尽言，言之所尽？”吞佛童子的视线停在她的额头，若他看得没错，她的魔源越强，魔印的形状会越狰狞。
　　蛾罗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倏然轻笑出声，似在笑吞佛，更似在自嘲，后又自语道：“明知故问，实在不是聪明的行为。”

　　吞佛童子走进几步，声音放得低缓，“公主不喜欢别人看汝的额印。”
　　靠近的身躯，贴近耳畔的呼吸，蛾罗唇角笑意一僵，复而侧靠在他胸前。低垂的脸让吞佛童子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丝丝带着蛊惑的低语入耳：“看来汝发现了吾的小秘密，吾该不该杀了汝？”
　　“公主说笑了。”
　　“你倒是了解我。”蛾罗撑起身子，理顺了他的微垂的珍珠纱肩披，抬脸笑道，“月出之刻将近，去吧，我等你凯旋。”
　　吞佛童子闻言，瞳孔暗光微闪，“承公主吉言，吞佛先请了。”
　　目送红发魔物走入黑洞，蛾罗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怪异，后又划拨着下巴离开。

　　鬼木墙前，镜像之中，是月光稀迷的瀚海，正道在皮鼓师的带领下步入原始林深处。同一时刻，天荒道与赦生道也渐渐露出踪影。浓雾的扩散，月光的消失，正道众人渐渐迷失方向，分头走散，陷入异空间中。
　　“哼哼哼，慕少艾、金八珍，异度魔界要你们全都死在里面。”
　　眼见慕少艾等人战事渐亏，冥见得意之色溢于言表。鬼知亦开口：“是时候了，催动魔源，将整个瀚海封住。”
　　话音一落，红色魔气从鬼木墙蔓延而开，整个瀚海亦陷入浑天红障中。

　　蛾罗站在鬼木墙下头，她的注意力在镜像的一角，吞佛童子手持朱厌，示弱欺敌，蛾罗懵然觉得这是种莫名的喜感，心道，对实力与你相差甚远的敌人，你也要用心机，真是丝毫都不肯浪费你的脑子。

　　分神之际，天外突来一道剑气和刀气，急速刺破魔血封印，同时袭向鬼木墙，蛾罗抽剑欲挡，却已是慢了一步。走石滚落，鬼木墙瞬间被破，四道光影疾驰飞出。
　　蛾罗收剑，上前扶住重伤呕血的鬼知，运气于掌，附在他背后，“师尊，吾为你疗伤。”
　　“哼，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冥见恼恨不已。

　　蛾罗运功收掌，抬眼看着镜像中与四先知缠斗的两人，皱眉道：“是白发剑者与羽人非獍。”
　　冥见道：“可恶，四先知元功只恢复七成。”
　　鬼知开口：“白发剑者、羽人非獍竟然突然闯入魔城，而不被我们察觉。”
　　蛾罗暗斟道：“即刻调回所有魔将，固守主殿。”
　　“嗯。”冥见催动魔源，众魔将得令，迅速从战场撤离。

　　鬼知平复怒意，踩在碎石上，一步步靠近蛾罗，目光阴冷地盯着她，“蛾罗，方才你在想什么？”
　　蛾罗心头一凛，若非她分神，也不会挡不下白发剑者与羽人非獍的攻击。低头垂眼道：“是吾之错，甘愿领罚。”
　　“哼，这不是你的任务，罚什么？”
　　蛾罗动了动双唇，终是默然。
　　鬼知道：“你去苦境吧，勿忘本分。”
　　“是。”

　　心如止水乃是武者必备。而吾，竟然会因为一个白面男人分神，甚至牵连先座诛杀正道计划失败，可恼、可恨！
　　蛾罗褪下魔之态，换上金衣，背负扇剑。满心不悦地踏出魔城的前一刻，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公主说要等吾凯旋，这是要食言了吗？”
　　蛾罗止住脚步，侧过脸，余光瞥视负手而来的魔者，冷言嘲讽道：“你真是阴魂不散。”
　　“哦？如此一言，毫无遮掩。”恶语一句，吞佛童子未在意，反倒在她身旁站定，操着诡异的语调道，“汝心情烦躁，是因为……吾吗？”

　　吞佛的疑问，蛾罗的意动。
　　她心生警惕，暗道吞佛童子果然非凡人，吾稍有破绽，伊便有察觉。掩饰心绪，挑眉道：“汝有如此明察秋毫的观察力，吾该害怕了。”
　　话虽是如此，脸上却无半点戳破心事的尴尬。吞佛童子目光隐藏探究，心道虚实真假，伊倒是隐瞒地彻底，“不如说说，汝在害怕什么。”

　　蛾罗凝气于掌，化剑为扇。扇边轻扫着吞佛的下巴，轻佻地道：“看看，这么英俊的面容，这么飘逸的红发，是美色误事，美色误人呐。”
　　吞佛童子眼帘微垂，按下她的金丝扇，“美色当前，公主动心了吗？”

　　兜了一圈，还是回到这个问题，魔者的纠缠，让蛾罗心生疑窦，又有几分不耐，“你说呢？吾动心了吗？哈，美男子，尚有任务在身的吾，不陪汝了。”
　　吞佛童子看着化光就走的女人，轻抚发丝，心道，难得的失态，少有的破绽，汝果然对吾动心了。

　　趁着夜色，宾客尽散，蛾罗现身笑蓬莱，她看着床上和自己长得如出一辙的傀儡，唤道：“扇衣。”
　　白衣魔物化光而出，“主人，你回来了。”
　　“嗯。”同是白衣，蛾罗在心里将吞佛那个白面和眼前人对比一下，顿觉扇衣亲切。
　　顶着蛾罗莫名诡异的目光，扇衣似是见怪不怪，面带常色地道：“五色妖姬与戏奴、镜中花在听风庭，你可要会上一面？”
　　“早晚都是要见面，带路吧。”
　　“随吾来。”

　　听风丝管动，楼台烟霞生。带着丝丝催眠魔音的琵琶声入耳，蛾罗止步，摇扇的手一顿，假笑道：“趣味。”
　　琵琶声停，五色妖姬、镜中花走下舞台，一女孩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在背后耍阴招的人，面对正主，往往是如缩头乌龟。”
　　蛾罗顺着声音，看见一提线小傀儡，走近几步，细细端详。
　　傀儡姑娘再道：“面具遮盖我的美丽，面具遮盖我的弱点。没了面具，我便用一把不牢靠的扇子遮挡世人的目光，我是在自欺欺人吗？”

　　蛾罗闻言，扯了扯唇角，掩面的扇子负在身后，笑道：“哦？小姑娘你很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影，是笑蓬莱最有人气的明星。”
　　戏奴另一手轻拍了一下傀儡姑娘，道：“别吹了。”
　　又对蛾罗道：“让公主见笑，戏奴给公主殿下见礼了。”
　　“嗯。”蛾罗转而道：“五色妖姬，汝可还记得吾这个……小丫头？”

　　提及往日，五色妖姬神色未有异样，只如平常道：“公主和妖姬计较了，只是妖姬当时未想到，公主竟是魔界之人。”
　　“哈，那汝现在知道了，抱有什么想法呢？”
　　五色妖姬不做正面回答，反问道：“公主是在试探妖姬吗？”
　　“被人勘破的试探，还算试探吗？”
　　“好说了，五色妖姬身为魔界之人，自当以魔界为重。”
　　“看来汝已经领略了异度魔界战将的魅力。”
　　“确实是迷人。”
　　听到还算满意的答案，蛾罗不再追问，“如此便好。”

　　“死结解不死，断续断不离，世道乱无法，人心多纠缠。”一声诡谲的诗号，尖锐的声音，紫衣魔物推门而入，“继断离特来拜会公主殿下。”
　　蛾罗瞥了眼来人，对扇衣侧目而视，问道：“现在是在开大会吗，扇衣？”
　　“你说是，便是了。”
　　“伊不是来找我的。”蛾罗指着继断离，朝门外走去，“你们有事慢聊，吾还要去处理那个傀儡。”

　　待蛾罗走远，继断离对扇衣道：“闇薄之刃，关于蝉之翼与愁落暗尘，你作何打算？”
　　扇衣一派事不关己的态度，道：“先座不是将此事交予你负责了吗？”
　　继断离道：“话是如此讲没错，但任务的执行也要讲究方法。”
　　“所以呢？”扇衣反问过后是一声嗤笑，“你还真是会指示别人做打手啊。”
　　“任务当前，无所谓指示。再者，此事也与你有密切关系，你……”

　　扇衣突然靠近他，打断他未说完的话，“有时间在吾身上浪费你可用不多的口舌，不如去找其他人，动用你的脑筋，你不是巧舌如簧吗？”
　　“闇薄之刃，你！”
　　“如何？”
　　“哈哈哈哈。”继断离怒极反笑，“人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闇薄之刃，数百年不见，你倒是从公主身上学到了不少。”
　　“承你吉言，吾还会学到更多。不早了，若要留宿，请问此地的二老板。”
　　“哼。”继断离见扇衣离开，亦怒而化光而走。

　　扇衣回到蛾罗留宿之地，床上的傀儡已经不见了，只听蛾罗坐在镜前拆着头饰道：“你又何必激怒他。”
　　扇衣上前，接过她手上的工作，道：“他动了不改动的心思。”
　　一件件金饰卸了下来，顿感头上轻松许多，蛾罗摸着脖子道：“不如说是他打错了算盘。”
　　“暗杀也要讲究方法，吾不会做并无胜算的计划，主人不也是与吾持有相同的观点吗？”
　　蛾罗低头卸着指甲套，笑而不语。

　　“你回魔界发生了什么？”
　　蛾罗闻言，手一顿，抬眼从镜中观察扇衣的神色，沉默半响，复而又垂眼道：“吾回天魔之池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蛾罗抬手揉着太阳穴，语气满是苦恼，“吾无法给你答案，因为吾也不知道。”

　　扇衣不置可否，魔者的心思难测，但蛾罗的个性他了解，一个把剖析自己内心当做乐趣的魔，一个喜欢用心理战自残的女人，怎会不知自己的心紊乱了，她说不知道，就是另有打算，“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期待看到你被自己弄疯的场景，相信那非常之有趣味。”
　　蛾罗倏然笑出声，挑眉道：“我也很期待看到你如愿的那一天。”
　　“好说了，谈正事。下一步计划，你要如何安排？”
　　“以魔心为重，探查醒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