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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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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故人两相忘,结局本该是如此的罢。
但我还想给你捎杯苦涩已淡些的茶。可是这明明却已是多少年里流转。只言片语里,谁又能听我勾勒那本是简单的故事。
碧水岸边便是一小小竹筑,筑前散落石级上的尽是些削去的竹片,字迹比起名家自是不如,却也在内敛中又含了几分锋利。这明明还是所谓“春秋无义战”间,却是也有随烽火已去岁月而隐去,倒也有几分顺其自然的意味。只是,这却也并非名男子,却是名普通的医女。
只是她所怨自身不足的医术,无法挽留过多贫瘠土地上该是跳动的脉搏。却只是无力地辗转着跟随着民众们,在荒年中逃难,步伐疲惫之时无人可以驻足为之动容。所以她便不再辗转,便欲把余生搁置于碧水间,梦醒时涓涓细流与她些许慰勉。于是她日复日年复年,窗前独自剪烛,独自削竹简……本以为会如此到了暮年,却是止在了方满二十七之年。
无非本该是自寂静中闯入了谁人,于是谁又为此改变的常见之景。只是寒夭却不愿为谁改变自身的那抹不易的淡泊,失去了救济世人的能力。她能所为的,不过是作一阶隐于一切纷争中的女子,独自观着自己那抹天宇。
她道,“她叫子衿,求寒夭毁去她的容貌。她道,她自罪恶中爬滚。”她道了许多言语,但寒夭却从不知晓她为何要搬出如此之多的理由来为自己求些解脱。容貌若是不在乎了,那又有何……罪恶若是淡漠中积累长久了,便是他所习以为常之事便也道不来常人罪恶与良善之分了……
但虽是如此,寒夭却是收留了她。未问来处,亦未为去处,却是子衿时常找来张草席坐下,娓娓叙来她自那军中俘虏里逃出的事迹。只是叙述到一节末时,却又不再言语便是垂首默默不语。“……子衿,你的发髻已是歪了。”寒夭道出一语时,子衿却是忙扬袖拭去了眸侧的些许朦胧之物,摆出一笑道——“倒是子衿之所疏忽,竟是连这仪容也不顾了……”
寒夭未再言语。此时屋外却是杨花自作轻薄姿态,逶迤了一地的青裙上有些许雨点洒下,她忽是想起有一把许久未动过的布伞了。便是取来撑开,微微转动那伞把之时有些许雪忽地落入探出的左手掌内,于是缓缓地融化,一阵冰冷来换那些温和之意。墨发散落处,却是在纤细双肩上又被那风吹得似那柔弱的女子,好似欲自风中散去一切形态。
——她想,为何她却是独爱这杨花。
侧过首时,子衿已是重新梳理好了发髻自里屋走出,步伐姗姗。寒夭犹记得她言语所止之处——“齐大非偶”寒夭却也是位齐人,自是知晓这典故之由来。此典故出自左丘明所著《左传·桓公六年》中:“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大子忽辞。人问其故,大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那日之后,子衿却是如此笑谈道她那名字之出处,却是朝那寒夭问来——“你为何不取作桃夭……却是为何?”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摘自《诗经·桃夭》)
是否那却是因为——有些日子里不再需要那桃之嫣红?却是忘却不了一切辗转里所见那些许寒冷之意爬上背脊时。……寒夭不知。仰首时,却是见得燕子自那新巢里肆意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