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 36 章 ...
-
“太傅,你看琰儿这里都肿了,又红了!”凌琰把自己小小胖胖的手指头高高举起给吴桑看,夸张地抱怨道。
吴桑弯腰仔细瞧了瞧,道:“是有些红了。”
凌琰一听到吴桑的语气里有些心疼,立即又双手张开道:“太傅抱。”
吴桑把凌琰抱了起来,又把受伤的小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安抚道:“殿下,您是皇子,您现在不练好骑射,以后怎么帮陛下分忧?”
凌琰低着头不说话,他只觉得委屈,以前在明妃宫里的时候,可不用这么辛苦的。本来以为一向疼自己的吴桑一看到红肿的指头,就会心软替自己去父王那边求情,不用学这么多东西。
吴桑接着道:“殿下,万一有人欺负臣,殿下会帮臣出头吗?”
凌琰抬头,无比肯定地道:“谁敢欺负太傅,琰儿一定替太傅报仇!”
按理来说,司学是不能称为太傅的,只有真正教导凌琰学问的大师才配这个称呼,偏偏凌琰看到吴桑就太傅长太傅短,碰到那些真正的太傅反而是带个姓按上个大人的称呼就完事了。
此刻凌琰还小,又是殿下,大家都不计较,等他年龄渐长,大家意识到该改时,凌琰已经不肯改口,道,吴太傅幼时陪伴身侧,躬勤细事,教导无不从微处着手,他不是太傅,孰人焉能称为太傅。
“臣先谢过殿下。可是殿下,万一你的体魄不够强壮、骑射功夫又不够好,怎么帮臣出头呢?”吴桑继续循序渐进。
凌琰毕竟是帝王的儿子,一听就明白了,尽管知道这不过是吴桑劝慰的话,不过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万一有人来欺负太傅,他肯定是不答应的,功夫不够好,怎么替太傅出头啊。
于是小家伙词穷了,趴在吴桑的肩膀上不说话。他可是难得趴在吴桑的怀里一会,每次让父王看到,父王就会沉声斥责他有失体统。可是趴在太傅的肩膀上,总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在皇帝严重失职和缺位的情况下,这个温和有爱的吴桑是凌琰在深宫里唯一依赖和信任的男性对象。
吴桑当凌琰的司学已经一月有余,起初凌琰对吴桑黏得如同一块牛皮糖,除了晚上的歇息,白天几乎是寸步不离。
皇帝为凌琰开启蒙课就是为了让吴桑能够和自己多多的时间在一起,哪容这小子来破坏。于是就下令了,白天上午练骑射功夫,下面是各部的尚书轮流给他上课。直把小子的课程排得满满,累得趴下了。
吴桑不是不知道皇帝的那点心思。也说了几次,皇帝嘴上答应着,实际上还是阴奉阳违。吴桑抱着凌琰,心里暗下决定,等会见到皇帝一定要好好和他说说,殿下毕竟还小。
吴桑看着凌琰尖尖的小下巴,安慰道:“臣下次和陛下说说,殿下还小,要减去一些课才好。”
一听到吴桑的话,小家伙欢呼一声,小手臂把吴桑的脖子搂得紧紧的,道:“太傅对琰儿最好了!琰儿一定学好骑射,以后保护太傅!”
“不过下午是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大人的课,他们两人当年参加科举,可是我朝历史上唯一的并蒂状元啊,学识博览,殿下要好好听着。”吴桑一边嘱咐凌琰,一边把凌琰放了下来。
凌琰乖乖的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很高兴。
远处,已经有两人缓步走来。
一个如碧柳拂岸,清瘦雅致,一个如面峙群峰,气定神闲。
是礼部尚书张钝雪和兵部尚书方博明。
吴桑是从四品的的官员,见到正三品的官员,就上前几步迎上去行礼道:“张大人,方大人。”
张钝雪赶紧还礼。
方博明一边还礼,一边道:“吴大人,好客气。”
吴桑面容恭敬,道:“这是应该的。”
方博明笑着道:“吴大人,我们是老师,你是督学的,该是我们向你行礼,哪有你向我们行礼的道理?”
吴桑只道不敢不敢,不知该如何接话。
“别打趣吴大人了。”张钝雪低声提醒道,“殿下要开始上课了。”
“太傅,那你会一直等着琰儿下课吗?”凌琰抬起小脸,期盼地看着吴桑。
吴桑面容温和,带上了几分宠溺,道:“是,臣会一直在外面等着殿下的。”
凌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道:“即使父王叫你,你也不会去吗?”
吴桑顿了一下,道:“即使陛下叫臣过去,臣也一定会赶在您下课前来接你。”
凌琰撇了撇嘴,又想到吴桑不喜欢,只乖巧的点点头,跟着张钝雪进去了。
因是张钝雪的课先开始,所以方博明就和吴桑一起在侧房等待。
“陛下以前总担心小殿下年幼体弱,不肯为他开课,现在小殿下启蒙略缓,吴大人担任司学一职,想必也很辛苦吧。”
“没有,殿下懂事乖巧,天质纯良,臣很轻松。”
方博明面上带笑,心中却已经开始对那个在课堂上问题刁钻、不守规矩的小孩腹诽了,又接着道:“吴大人学识人品皆为上等,只任司学是委屈了些。”
吴桑慌忙道:“臣忝居殿下司学一职,只觉责任重大,哪有委屈一说。”
方博明手指轻敲梨花桌面,道:“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吴大人原本可不在进士之列。”
吴桑抬头看着他。
方博明声音稍低,道:“是陛下当日认定其中一名进士只重辞藻,内容无实,将其剔除。后来张尚书举荐了你,陛下一看你的文章,贤良方正,大为赞赏,遂列进士之行。”
吴桑又回忆起陛下多次夸他贤良方正,原来是那时看了他的卷子才有的印象。
内侍匆匆的入殿,看到吴桑,松了口气,道:“吴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吴桑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答应了小殿下等他下课,如果陛下没急事的话……”
一听到吴桑不大愿意跟他走,那个内侍就急得跪下了,只作揖道:“吴大人,您就饶了奴才吧,奴才请不回大人,陛下要责罚的。”
“吴大人,还是先去吧,这天子找臣子的,哪一件对臣子来说不是急事啊。”
吴桑略显尴尬,觉得方博明似乎在指摘他恃宠而骄,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方博明又跟着解围道:“不如吴大人随内侍先去,左右里面还是张尚书在上课,等张尚书上完了,我进去的时候,派个人知会你,你再过来也来得及。”
吴桑想想一来一去时间也还宽裕,于是点点头,道:“那有劳方大人,到时候一定要派人告诉我一声,要不然殿下回头要找我哭闹的。”
方博明笑脸盈盈地看着吴桑随着内侍离去,带笑的双目精芒闪过。
他对吴桑撒谎了,不过这是一个无人会揭穿的谎言。
若吴桑在陛下面前提起,皇帝肯定不会揭穿,因为一旦揭穿,他就必须对当初为何要把吴桑从状元郎贬为进士之末做出解释。与其去圆一个可能会让吴桑不满意的解释,不如就让吴桑带着感激之情来面对此事。
若吴桑在张钝雪面前提起,就算张钝雪不顾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揭穿,依他忠君的性子,他要顾及皇帝的情面和天子的威严。
而他要的只是吴桑对张钝雪的记恩和感激,要的只是在张钝雪的仕途上再加上一层安全。
懂得察看的方博明知道,他日若张钝雪犯错,只要此人在陛下面前求一句情,可比群臣跪求分量都要足啊。
方博明嘴角微微一笑,目光投在授课阁,带上了柔情。
殿内笼着一股如丝如缕的清香,吴桑一进来,只觉清幽萦绕,沁人心脾。
“天山香君!”吴桑低呼一声,侧头对上皇帝带笑的面庞。
皇帝好整以暇的坐在茶案前,欣赏着吴桑的表情,带点得意地道:“前几日听你念叨起,今日正好得了一些,就把你叫过来。”
至于是如何得了一些,皇帝就省略带过不提了,他可不认为,若说出是从岭南加急运来时,吴桑会比现在更高兴些。
吴桑坐下,把通透的薄盏置于鼻端,深深闻了闻,沉吟道:“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吟完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娘以前每喝香君必吟这首茶词。她的声音婉转如莺,在月色下仿佛月桂仙子入凡。臣是荒腔走板,吟不出她的半分,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看了看吴桑,只意味深长地道:“不,你的声音很好,朕很喜欢听你的声音。”
吴桑跟着皇帝也有一段时间,不是听不出来一语双关的意思。此刻双颊微红,妙目横了皇帝一眼。
皇帝被他又娇又嗔的一瞪,心头涟漪荡漾,忍不住把人往怀里带,端起茶杯,含了一大口香君。
白日的搂抱,吴桑始终是不大习惯,眼睛不自觉地往内侍身边瞟。
一不留神,皇帝已经凑到了吴桑的唇边,把口中的茶水渡过去。
吴桑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见皇帝没有放开的意思,也只好乖乖地喝下茶水。
皇帝逗留温存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看吴桑羞得都已经红到脖子了,心情大好,把茶点往吴桑面前推了推,道:“快吃一些。”
这下吴桑可不敢再发什么感慨了,自觉地拈起茶点就吃。
两人话还没说几句,就见小五子进来了,道:“陛下,吏部尚书在前仁殿等您。”
“何事?”
“说是开春之后,地方官员述职的名单请陛下定夺。”
皇帝沉思了一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淡淡道:“朕知道了。”
这意思就是让尚书继续候着。
吴桑明白了,赶紧起身道:“臣香君已经喝过,茶点也吃过,还要赶着去接小殿下,要先走了。”
皇帝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过去,吴桑就要开始劝谏了。于是也识大体的点点头道:“朕也过去前仁殿,你等会过来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