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爱》苏沐悦

20、第 20 章

　　急救室的灯灭时，綦梓浩的世界也跟着暗了。医生那句“尽力了”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直到他连哭都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攥着那叠底片，指节泛白，嵌进掌心的伤口与底片边缘的锋利相互撕咬，血珠渗出来，晕染了照片上模糊的工厂轮廓。

　　宋明野扶着瘫软的他，指尖能摸到他浑身的颤抖。急救室的门被推开，盖着白布的担架缓缓出来，綦梓浩猛地挣脱，扑过去掀开白布——楚潇澈的脸苍白得像纸，唇上还凝着未干的血，平日里温柔的眉眼紧闭，再也不会对他笑，不会叫他“梓浩”了。

　　“楚潇澈……”綦梓浩的声音碎在喉咙里，他俯下身，额头抵着楚潇澈冰凉的脸颊，“你骗我……你说要陪我看一辈子日出的……”

　　他的手指抚过楚潇澈手臂上那道深长的伤口，那是为了护他才留下的。记忆突然翻涌，民宿里楚潇澈帮他整理相机包的模样，山顶日出时楚潇澈握住他的手说喜欢的模样，沙滩上楚潇澈弯腰捡贝壳的模样，还有码头那刻，楚潇澈拼尽全力将底片扔给他的模样……每一幕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他心口生疼。

　　处理后事的日子里，綦梓浩像丢了魂。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楚潇澈留下的相机发呆，镜头上的裂痕还在，就像他心里的缺口，怎么也补不上。他一遍遍地翻看相机里的照片，从民宿的蔷薇到海边的夕阳，每一张都有楚潇澈的影子，笑着的、温柔的、认真的……

　　直到那天，他在相机包的夹层里摸到一个硬物，是个小小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张楚潇澈的单人照，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信。

　　“梓浩：
　　写下这些字时，你还在身边熟睡。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我，当年拍的底片是他们的死穴，也是我的软肋。我不怕死，只怕我走后，你一个人会难过。

　　你总说我温柔，可我多想对你再强硬一点，把你护得更紧一点。你喜欢拍照，以后就带着我的相机，去我们没去过的地方，拍更多好看的照片，就当我陪在你身边。

　　别为我哭，你的眼泪太珍贵，该留给开心的事。如果有来生，我还要遇见你，这次我要先告白，先牵你的手，先把你藏在我的羽翼下，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永远爱你的，潇澈。”

　　信纸被綦梓浩的眼泪打湿，字迹晕开，像楚潇澈温柔的目光。他突然想起，楚潇澈从来都不是看似那般温和无害，他的温柔里藏着决绝，他的保护里带着孤勇——从一开始，楚潇澈就把他护在了身后，用自己的方式，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那晚之后，綦梓浩变了。他不再整日消沉，而是重新拿起相机，只是镜头里的风景，多了几分沉静的力量。他去了楚潇澈想去的每一个地方，拍日出，拍晚霞，拍山川湖海，每一张照片的角落，都标注着“致潇澈”。

　　他变得愈发沉稳，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商业联盟的余党还在作祟，试图抢夺那组底片，綦梓浩没有退缩，他带着楚潇澈留下的证据，联合宋明野等人，一步步将那些人送入法网。法庭上，他眼神坚定，语气冷静，像极了楚潇澈当年保护他的模样。

　　胜诉那天，綦梓浩独自去了海边。夕阳正沉，海面被染成一片金红，像极了他们告白的那个傍晚。他拿出相机，按下快门，照片里只有海浪、夕阳，还有一个孤单的身影。

　　“楚潇澈，我们赢了。”他轻声说，声音被海风带走，“你看，我现在能保护好自己了，也能完成你的心愿了。”

　　他坐在沙滩上，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楚潇澈留下的贝壳，贴在耳边，仿佛能听到楚潇澈温柔的声音。海浪拍岸，像是楚潇澈的回应，带着咸腥的风拂过他的发梢，像极了楚潇澈曾经的抚摸。

　　“我会带着你的爱，好好活下去。”綦梓浩握紧贝壳，眼底闪着泪光，却笑着说，“等我把世界拍遍，就去找你。到时候，你可不能再骗我了，要好好牵着我的手，再也不放开。”

　　晚风吻过旧窗台时，綦梓浩正在整理照片。楚潇澈的照片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他看着照片里的人，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他知道，楚潇澈从未离开，他的爱，他的勇气，都化作了他前行的力量，像藏在霜刃下的温度，永远温暖着他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