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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连环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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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支巧凌最后一刻被柏乐池拉到了屋檐下,刘驮的身躯和她擦肩而过,重重砸在地上。她甚至看见了他赤红充血的双眼。
砰!
支巧凌脸上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惊恐爬满了后背,她僵在原地颤抖地捂住了嘴:“刘、刘大叔……”
他从楼上掉下来了,摔在支巧凌面前,血从他的嘴角涌出,大睁着的眼睛对着她,这场景她恐怕一辈子也难忘掉。如果不是柏乐池最后拉了她一把,那现在倒在地上的还要多一个人。
几人都被吓到了,一时回不过神。除了许小玄,他对突如其来的死亡并无多少恐惧,只怔愣一瞬便回神,脸色凝重地上前,摸了摸刘驮的脖子。
触手微微黏腻,是汗水和血液。他皮肤上还有温度,却已经没有脉搏。
……死了。
许小玄沉默着站起身,对其余人摇了摇头。
楚时意的脸也有点发白,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这样近距离看见另一个人的死亡惨状。一个活生生的人摔死在面前,成为一具有尚有温度的尸体——生命就是如此脆弱,没有人能毫无波澜。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几次,终于调理好这一幕的冲击。他先是看了看支巧凌的情况,她似乎已经有点吓傻了,盯着地上的尸体发抖。
柏乐池也吓得厉害,他方才的那一拉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现在想想,他冷汗都流了一背。
楚时意往前走了两步,挡住支巧凌的视线,不让她继续看刘驮的尸体。他轻声问许小玄:“你还好吗?”
毕竟是他们这年纪最小的,心理问题还是要重视的,没道理让他站在最前面才对……
许小玄却道:“我没事,你别在这站着了,离远一点。”顿了顿,他解释道,“因为我要翻一下他,如果害怕,你们可以闭上眼睛。”
说完,许小玄转身半蹲下,缓缓伸手把尸体翻成正面,这一下,尸体脸上碎裂的眼眶和狰狞的表情都露了出来。
许小玄闻着鼻间浓郁的血腥味,轻轻点过刘驮身上的口袋,他身前的蓝色工作服已经完全被血浸湿,骨头摔断了许多,不过那件工作服虽然不值几个钱,却非常坚韧,把碎骨都包在了里面,从外面只能看见他流了很多很多血。
终于,许小玄在他工作服内口袋找到了一个白毛线勾成的小娃娃。
半个巴掌大的娃娃,穿着裙子,没有五官。
因为沾了很多血,已经变成红娃娃了。
思索间,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惧的大叫,许小玄掀起眼皮,发现是宿宏和杨平下楼了。刚刚那一声就是杨平喊的。
杨平没有看见过程,但他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害怕。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仿佛喘不上气,手指攥得发白,脑子里只剩一片混沌的惊恐:
“死人了……”他意识到这一点,喃喃道,“真的死人了,这里真的会死人……!”
“我会不会死?”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他在原地僵了数秒,突然猛地转身就往回跑,脚步踉跄的仿佛踩在棉花上,好几次差点绊倒。
宿宏伸手想抓,没抓住他,怒着喊道:“回来!你跑什么?!”
杨平却好似没听见,全然不理会,只想赶紧逃离,他边跑边用双手奋力地胡乱挥舞,好像想把粘在身上的可怕东西甩开。
然而,就在他跑到路中央时,车库门口停着的那辆面包车动了。
就像是有谁在里面用力把油门踩到了底,面包车一瞬提速,直接冲了出去,笔直地撞上了逃跑的杨平!
事情就发生在短短3秒内,杨平一路被车推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才停下,车头凹陷进去一大块,杨平卡在中间,大口吐着混着内脏的鲜血。
“咳、”他吐了一大口血,肺应该被肋骨刺穿了,说话就像漏气的风箱,“救,救我……”
可他话还没说完,瞳孔就失去了光彩,所有的不可置信与惊恐都被定格在脸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寒风一吹,吹得每个人都心头发凉。
短短几秒内,死了第二个人。
宿宏在现实中是见过血的,虽然惊愕不已,情况却还算好。于是,其他人上楼后,他和许小玄留了下来。
他打开面包车车门,倒车将杨平放下来,然后把车卡在墙壁和绿化带树木中间,停了稳当。
宿宏摇头:“这辆车的手刹是坏的,只能把钥匙拿了。”
许小玄:“嗯。”
他和许小玄一起把两具尸体搬到了绿化带,替他们合上双眼瞑目。
般完后,一片昏暗的灰色中,两人沉默了。许小玄漆黑的眼珠盯着宿宏,似乎在困惑他为什么不上楼。
“聊一聊吧。”宿宏道。
许小玄没吭声,半个身子都在楼道阴影里,他没离开,应是默许。
宿宏背靠着墙壁,点了一根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浓重的眉间满是疲惫,烟卷前的火星骤亮,数秒后,长长的烟柱从他口中吐出,在夜色里散成一团雾。宿宏盯着某处虚空:“小子,我对你有点改观了。”
许小玄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收回目光,冷淡道:“哦。”
“……哼。”宿宏从鼻腔里发出哼笑,神色疲惫地捏着烟又连抽了几口,直到烟蒂烫到指尖,他才回过神,嘶了一声,把烟丢在地上踩灭。默了默,他叹道:“我上一次见到死人还是七八年前,真是不怀念。”
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好怀念的,除非是心理变-态、杀人魔。许小玄吸了半天二手烟,心情烦躁:“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耐心听你抒情。”
宿宏道:“还是这么不礼貌。”
许小玄冷笑道:“你有礼貌,你在那抽烟浪费我时间。回头可别说烟散在空气里我也抽了,还要我付你烟钱。”
宿宏哑然,想起来许小玄还是个高中的学生,自己确实不应该在他面前抽烟,“抱歉,没注意。”
他道:“死了人,你怎么不怕?”
许小玄皱眉:“我为什么要怕。”
宿宏道:“可你还是个学生,都没出过社会,你见过死人吗?”
他当然见过,刚来这个小区他就见过了。
“大叔,才一天,你就忘了我昨天是怎么进保安室的了?”许小玄抱起手臂,话语里带着一丝恶意:“我一身血啊,说不定,我早就杀过人了呢?所以死人对我来说见怪不怪。”
宿宏沉默。
许小玄继续道:“你不是一直都在这样猜吗?”
“……”少年敏锐得过分了。宿宏有些失语,重重叹了口气,“我是真的讨厌小孩子。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许小玄很不喜欢小孩这个称呼,听着就弱。但他懒得跟宿宏掰扯,只能刻薄地道:“是吗,我也很讨厌自以为是的人。而且我没胡说八道,我一直这样,你习惯吧。”
宿宏对他的逻辑不太理解,指出:“我看你对楚小兄弟就不这样。为什么不好好说话呢?”
许小玄反问:“你为什么不好好说话?是仗着老我十几岁,就故意装成一副很懂的样子教育我吗,但你好像也没到倚老卖老的年纪?”
宿宏语塞。
许小玄吃软不吃硬,一点好颜色能让他变得好说话,一点恶意也能让他立刻数倍返还。他论嘴毒和打架还从没输过,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什么都敢说敢做。而这份底气来自于他一无所有。
他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上去了,你自己慢慢抽吧。”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警告道:“抽过瘾了再进来!”
其他人都不抽烟,楚时意闻到烟味会很难受,这一点许小玄在他们见到那个保安时就注意到了。所以,如果宿宏要在大家讨论事情的时候抽烟,许小玄不介意再刻薄一点。
宿宏看了看手里的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默默把烟盒塞回了衣服口袋,跟着上了楼梯。
到了401,大家沉默地围坐着,许小玄一眼就看到了楚时意,楚时意也看见了他,缓缓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这边坐下。
许小玄依言坐下了,“你找出什么了吗?”
“嗯,”楚时意拿出那只血色的娃娃,他从娃娃体内取出张纸条,“它里面有一个「路标」,我来给大家念一下。”
……
【▆月█日,天气晴
窗台上停了两只鸟,乌黑的羽毛在阳光下很漂亮,它们在啄食我撒下的米粒,眼睛灵动得像宝石。我垫脚去想去看,但是把它们惊走了。
对不起。 】
……
【█月▆日,天气晴
小鸟又飞回来了,这次没有飞走。我问它:你自由吗?它没有回答。
我问它:你可以飞去太阳那边吗?或者,不用飞到太阳上,只要落到向日葵上就足够。小鸟还是没有回答。
我自顾自和它说了许多话,它不和我说话,不飞走,也不吃我给的米粒。
小鸟,我真羡慕你有的自由,羡慕你可以到太阳那边。
对不起。】
……
【▆月▆日,天气晴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拧断你的脖子和翅膀。
爷爷吃了我的狗,我杀了飞来的小鸟,我变得和爷爷一样了。】
……
众人静静地听着,何问兰握紧了支巧凌的手,楚时意继续念道:“这里还有一篇日记。”
【█月▆日,天气晴
这是我最后一篇日记。白娃娃,再见,我要像小鸟一样自由,我要在最高的地方坠落,我的骸骨跌进泥土里,会长出就算在寒冬也不凋谢的向阳花。】
楚时意平静地念完了,他推了下眼镜,放下纸,疲惫道:“暂时就是这么一回事,另外,今天我和小玄在7号楼遇到了那位‘爷爷’,他已经疯了。”
宿宏沉声道:“你们有问出来什么吗?”
楚时意摇头:“有用的信息很少,我简单说一下。”
“日记主人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一女一儿就都交给了两个老人带,但爷爷吃了女儿养的狗,奶奶只管小儿子。”
顿了顿,楚时意继续道,“不过父母应该比较喜欢女儿……我猜的。他们过年回家发现狗被吃掉,为了安慰女儿就带她去市里玩,但很不幸,他们出了车祸,父母当场死亡,只有女儿活了下来。”
“奶奶觉得是她害死了父母,害得自己失去儿子,孙子也变成孤儿,所以就把她锁在一间屋子里,不让她出去。”
楚时意揉了揉眉心,猜测道:“那间屋子应该不在低楼层,并且只有一扇窗,面对着某栋天台种了向日葵的楼。”
宿宏听完,低低咒骂一句,抬头道:“问出他们住在哪了吗?你们在7号楼遇到的,会不会是在7号楼?”
“不在,”许小玄道:“一问住哪他就开始发疯。他说7号楼402是他的屋子,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后来问了其他住户,他们说那老头是神经病,只要小区里的屋子没人住,他就全说是自己的。”
“……”
柏乐池恍惚道:“那怎么办?我们今天已经把七栋楼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她家,也没看见哪里有向日葵……”
明天要重新找一遍吗?可他们已经少了两个人了,不能继续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