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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章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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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应当是爱月的。
我也曾妄想月亮奔我而来。
⑴
“沈枕月,”有人急匆匆带着劈了叉的调子走进教室,喊了一声,“这次你不是年级第一了,隔壁班突然窜出个人把你挤下去了,名字看上去像是个妹子,你快去看看。”
巨大的沉默过后,教室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男生原本枕着手臂,趴在桌上,把卫衣帽子一拉,就遮住了大半张脸,被吵醒后他缓缓抬起头。
正值晌午,清亮的阳光穿过窗外刚好枝桠旁枝斜伸要窗前的绽放的白色广玉兰,花朵厚重,沉重使得枝桠在清风里摇晃。
溢进窗的清风也拂过男生随意搭在桌上骨节漂亮的手。
沈枕月偏过头看向窗外那枝落着暖阳的玉兰花,露出的下颚线漂亮流畅。
“一次没考好而已,”男生随意道,眉眼清冷却也倦怠,带着说不上来的散漫和傲气,“下次考回来不就好了。”
⑵
“我靠我靠,蕲韵春,你是全年级第一我靠我靠。”和蕲韵春一起来的女生抓住了她的手,有些说不上来的激动。
蕲韵春皱着眉,被她拉着一路挤出重围,看到了张贴出来的期中考试全年级前二十排名。
她盯着自己和下面人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
这次她已经尽全力了,本没有想过一次就能冲进前二十。
意料之外的,她不仅考进了前二十,还把他挤下去了。
他没有考第一。
他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呢?
会记住我的名字吗?
⑶
迫近下雪。
都灵的天气却趋于晚冬才会有阴冷,气温直转急下。
沈枕月今天起晚了,手里揣着一瓶还热乎乎的豆奶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走。
反正已经迟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这个点除了迟到路上基本没人在了,他原本以为就他一个有这个胆子恃靓行凶,毕竟老徐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说给扔回去面壁就是扔上起码三天。
都高三上了,这会儿已经是一轮复习最重要的收尾阶段,扔回去三天到底还学不学了。
沈枕月没想到比他恃靓行凶好过分的会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眉眼若画,面对脾气大得能点燃炮仗的老徐低垂眉眼,说话声音乖软:“徐老师,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复习到太晚,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我错了。”
还喊徐老师。
你都承认你是睡过头了,喊徐老师撒娇有用?
偏偏老徐瞪了一眼后来的沈枕月,真把小姑娘放回去了。
小姑娘得了首肯,朝徐老师一笑,路过沈枕月的时候扔来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刚还若春日含苞待放的花的甜软瞬间变成了冷淡。
回教室路上的蕲韵春站在后面的教室门口偏过头。
男生站在低沉的天气里,灰暗的空气似乎都活了起来。
她没见过男生脸上有过别的表情,不知道对方知道他不再是稳坐的年级第一时,还会是这般不在意吗?
⑷
考试是按照排名来排的。
蕲韵春今天身体不舒服,一下早自习就到考场趴坐下了,是被考场的考试铃声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接过老师手里的卷子,道了声谢,然后转过头。
男生面前的桌上摆着那天她见过的牌子的豆奶,一只手放在桌子下面,一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指尖是转动的黑色中性笔。
男生抬眼看向她,神色冷淡,像是在瞧一个陌生人。
像是不曾见过她,也对她抢了他第一的排名没有任何想法。
考试结束。
来收试卷的男生看着桌上趴着已然睡着的女生,有些不好下手。
他有些无措地看向女生后面坐着的男生,给男生打口型:哥,这女生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我怎么办啊?
男生收拾桌上文具的动作一顿。
蕲韵春趴在桌上,听见了下考铃声,也不太想动,正当她要坐起来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线。
“你不交试卷是打算把年级第一让给我么?我需要你让?”男生一贯清冷的嗓音,含着三分笑,又带着七分傲气。
但声音很轻,像是冬日里飘下的第一场雪。
⑸
蕲韵春。
沈枕月是第一次被人挤下年级第一。
哪怕只是零点五分的分差,那也是输了。
他承认,他也会想拿下年级第一的女孩会是什么样子。
会像是同桌口中眼镜有啤酒瓶厚那样的书呆子吗?
隔壁班是理科重点二班,他们的理科重点一和理科重点二都是按照高一下期末考试理科总分来的。
前五十在一班,五十一到一百在二班。
一个高二过去了,他们两个班的排名很少有变动,都攒着气,谁也不愿落后。
直到沈枕月那天在一起参加数学竞赛的隔壁班的生日会上见到了那个女生。
他那天迟到了。
女生身上披着学校的统一校服,整个人看上去小小一只,坐在沙发一端,却像是整个生日宴会的中心。
沈枕月一推开门,就听见女生低声唱:“我们都闭口不提,这跨越不过的距离~”
女生的声线干净清朗,这一句就听得出声音里的那一点点辗转的温柔。
沈枕月听过很多人唱歌。
有的人唱歌全是技巧毫无感情,有的人唱歌又全是感情毫无技巧。
但面前这个女生唱歌既有感情又有技巧,每个字都踩在调上,不是原唱也胜似原唱。
沈枕月站在KTV门口给男生发了条消息。
男生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礼物:“你怎么不进来?”
沈枕月笑了笑:“我等会还有点事,我就不进去了,生日快乐。”
“这次把你挤下去的年级第一在唱歌呢,唱得可好听了,他们都说比原唱还好听,你不进来听听?怎么的你也去唱一首,不能被我们班花挤下去了不是?”男生调笑道
尽管灯光昏暗到看不清她的脸,但沈枕月觉得她应当是配得上那一声“班花”的,会唱歌的人应当丑不到哪里去。
⑹
蕲韵春初中的时候就知道隔壁班有这么一个男生。
永远叛逆,永远漫不经心,却也永远是老师嘴里的骄傲学生。
有的人成绩好是死读书,有的人却不是。
男生属于后者,打篮球,羽毛球,踢足球,乒乓球,网球,排球……
只要是当时他们初中体育馆能外借的球,蕲韵春都见他打过。
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她的体育课和他班上的体育课撞了整整一年。
沈枕月这个名字,蕲韵春听了整整一个初中。
班上有很多女生也会喜欢他,但是出手的很少。
因为月亮么,不就是高高在上,无法企及的。
她们会妄想,却只能在背地里地观望,毕竟月光普照众生,也无暇顾及任何一个人。
蕲韵春经常会在她们口里听见他的名字,也会在周一的升旗讲话里,听见他的名字。
不知不觉。
沈枕月这个名字,占据了她青春的半壁江山。
蕲韵春长这么大,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特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物品。
她家庭环境很好,可惜她不是什么娇生惯养养出来的乖乖女。
月亮凭什么就能高高在上呢?
没有人规定春天就一定要光鲜亮丽。
都灵的春很短。
下雨的时候更是沉重。
在无人知晓的暗淡春色里。
女生在谈人生理想的初三班会上,在发下来的纸条上写下了几个字。
月为春停。
⑺
月考刚考回来的第一就这么又拱手让人,沈枕月冷淡地瞥了一眼身旁幸灾乐祸的同班同学,淡笑:“我考第几不重要,比你分高就行。”
“沈哥,你堕落了啊。”同桌痛心疾首,仿佛在看曾经拉第二名十来分的第一再向他挥手告别。
但其实不是沈枕月变菜了,他这次考试是正常发挥,两个人水平差不多,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毫无疑问。
女生和他都被列到了全国最好的学校进行提前招生的考试和面试的预选名单里。
考试那天早上,女生毫无血色的脸干净得什么也没有。
沈枕月曲起手指,用笔敲了敲女生的椅子,把那杯他还没喝过的豆奶递给女生:“喝吗?”
女生转过头看向他,苍白的唇轻轻弯了弯,她接过那一杯豆奶,揭开盖子,低头抿了一口:“谢谢。”
⑻
蕲韵春在班上唯一一个参加数学竞赛同学那天生日的时候问了一句:“沈枕月他会来吗?我刚好有道物理题目不会,如果他来的话,我还能和他讨论一句。”
男生愣了一下:“不知道唉,我问一下他来不来。”
蕲韵春一度觉得曾经故事中青春里的那些被创造出来的偶遇都是骗人的。
沈枕月是真的不好接近。
没有办法制造不动声色的偶遇,所有的借口在聪明人面前,都容易被看穿。
而她不愿意做那些事。
所以在接过沈枕月的那杯豆奶的时候,蕲韵春是有些茫然的,她只能朝他露出一个最简单的笑容。
而那一瓶温热的豆奶,似乎成了他们之前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后来高考前的每一天早上,蕲韵春桌子上会多一瓶温热的豆奶,有时候会附带一个暖宝宝或者热水袋。
高考后,他们却再无交集。
蕲韵春再见到沈枕月是六年之后了。
男生作为乙方,而她作为甲方。
蕲韵春再见到沈枕月的时候叹了口气,就带她快要和过去道别的时候,像是命运使然,他又回来了。
⑼
“当初我可是每天都给某人送豆奶,某人却说再见就再见。”昨天晚上刚做了梦的沈枕月早上起来就对怀里的人吐槽。
没良心的小家伙。
高考前。
吵完过后的两个人不欢而散。
沈枕月想要北上,而蕲韵春却不愿意离开都灵。
“蕲韵春,你敢不敢承认你喜欢我?”
“那你呢?沈枕月,为什么给我送豆奶。对我这么好,不就是想让我喜欢你吗?”
他们都不是成熟的大人,都为这个问题不肯退让。
蕲韵春不会找一个比自己弱的人,她也不喜欢似乎真的沉溺于一瓶豆奶的自己。
她的感情在失控。
她便冷眼看着他们闹翻,不愿意服软,也不曾服输。
她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不会是菟丝花。
沈枕月早就知道了。
那个能每天晚上只睡四五个小时为了把他从第一名挤下去的小姑娘不是什么善茬。
心硬如铁。
沈枕月最后还是向心里不知何时成为的那一抹春日风光低了头。
他抱住她的腰,让她跪坐在他腿上:“我可以接受不结婚的恋爱,你永远自由。”
蕲韵春低下头,吻住了她的月亮。
当沈枕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赢了。
但是他也没有输。
她啄了他的耳后根一口:“我愿意。”
我愿意接受有约束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