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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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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站在苏藓藓的楼下举头望去,窗口黑洞洞的,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还好吗?”可是过了十多个小时都没有收到回复,各种猜测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还没来得及让这愁绪发酵,公司就下达了紧急且繁重的任务,连续一周非人般的加班加点,使得我在疫情期间养的精蓄的锐全部消耗殆尽,而且还犯了颈椎病,工作时都要戴着牵引器,老板看在眼里,对我关心和赞赏之余,目光中还带着对我能否胜任此项任务的怀疑,我为了保住饭碗,只能硬着头皮消除他的顾虑,嘡嘡嘡说了一堆革命标语,他才将那颗压榨劳动力的黑心放进肚子里。
大功告成,老板龙颜大悦,给我第二天放了一上午的假,我决定用它睡个懒觉,这一周睡眠严重不足,精神压力巨大,按照以往的经验,口腔溃疡早就该出来耀武扬威了,但这次居然风平浪静,也是个不小的奇迹。
如果这辈子只能选择一样最痛恨的东西,我会毫不犹豫地指向:清晨的闹铃!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晚临睡前,明明已经亲手关掉了闹钟的开关,它怎么还会响?我蒙着头,试图隔绝一切干扰,可是噪音仍然穿透厚厚的棉被,持续轰炸着我的耳膜,我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手,凭着肌肉记忆在床头柜上一阵胡乱摸索,终于摸到了闹钟,熟练地一按,可是世界…...并没有清静。
那催命般的声音依旧顽固地响着,我强忍着怒火,静静地忍耐了几秒,最终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我猛地用力一蹬被子,脑袋“唰”地一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我睡眼惺忪,带着满腔怒火死死盯住那个安静的闹钟,才发现罪魁祸首并不是它。
我顿时清醒了一些,才恍然原来是手机的铃声,平时和亲朋好友都是用微信联络,又因为早些年不愉快的经历让我杜绝了网购,所以也没有了快递的打扰,让我我渐渐忘了还有电话的功能。
一股无名火“噌”地冒起,我没好气地抓过手机,摁下接听键,语气极其粗鲁,一扫平时的温文尔雅:“外!哪位?!有话快说!”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秒,随即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年轻女声:“林识务,你怎么还没起床?都日上三竿啦!”
既然不是我妈,那我就没必要怕她,于是我加倍粗鲁:“管的那么宽!以为你是谁啊!我爱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那头的声音非但没生气,反而笑意更浓:“林识务,你又吃枪药了吗,两个月没打你,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嘛?”
这语气...…这措辞…...我心中猛地一悸,像被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登时完全清醒,我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藓…藓藓?是你吗?!”虽然是疑问句,但我知道就是她,绝对不会错!
巨大的惊喜和激动瞬间淹没了我,我试图用一个帅气的鲤鱼打挺来表达我的喜悦,结果忘了自己的脚还被被子缠得死死的,身体刚起到一半就失去了平衡,“嘭”地一声闷响,我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重重摔回了床上,疼得我“哎呦”一声。
“还有其他女生敢这样和你说话吗?喂,你怎么了?”
“没…没事没事!”我慌忙回答,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一边手忙脚乱地解救自己被缠住的脚,一边说:“这话我妈也常说,嘿嘿嘿......”所幸此时身旁无人,否则我这副又憨又蠢的模样,绝对会被拍下来当成终身威胁的黑历史。
“林识务,几天没见,你怎么好像…变傻了呢?”苏藓藓的声音里充满了嫌弃。
“我…我哪有!”
“算了算了,不听你狡辩,话说,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吗?这个点还在睡?”她终于想起了正题。
““啊,老板给我放了一上午的假,所以......”
“那正好!”苏藓藓不等我说完,就急着打断:“别睡了!快起床!收拾收拾,陪我去玩!”
“现在?玩什么啊?”我还有点懵。
“哎呀,你别管了!赶紧的!我已经在你楼下了!给你十分钟,不下来我就上去了啊!”她完全不给我拒绝和思考的时间,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虽然我对睡眠一向都很忠诚,为了使它能有良好的质量,我给它买了一个超大且价格不菲的床,事前泡澡、熏檀香、听轻音乐,一番矫情的折腾就是为了睡的香甜,第二天能精神饱满、思维敏捷的投身到工作当中,但今天,情况特殊,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见色忘眠”那么没出息,我迅速在脑海里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充满哲学思辨的理由: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我如同打了鸡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下床,冲进卫生间,穿衣洗漱刮胡子,动作像开启了四倍速。
当我气喘吁吁、头发还带着点湿气地冲到楼下时,指针刚好走向九点,清晨的阳光金灿灿的,苏藓藓正站在一片光晕里,歪着头看着我,脸上带着笑容,她今天穿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头发高高束成马尾,显得格外活力四射。
“速度还行嘛。”她笑着打量我。
“去哪玩啊?”
苏藓藓噗嗤一笑:“你刚睡醒,肚子不饿嘛?”
于是,我就被她领到了小区门口一家生意很好的早餐店,扑鼻的食物香气瞬间征服了我咕咕作响的肠胃,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点了一大碗豆浆和好几根油条,准备大快朵颐,苏藓藓只要了一小碗豆腐脑,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摆弄着手机。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感觉胃里渐渐暖和充实起来,就在这时,我的口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叮咚”——是微信的提示音,我拿出手机,一条转账信息赫然映入眼帘——三千元!转账人:苏藓藓。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苏藓藓两条手臂横叠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微笑地看着我,“还你的,谢啦。”
“我…我不着急!你真不用这么急着还,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不知道她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忽然“噗”地笑出声来:“哎呀,你想多了,放心吧!我既没有失足踏入什么奇怪的行业,也没有虐待自己天天啃馒头!”她忽然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抑制不住的开心和得意:“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卖出去一套房子!提成,足足有这个数!”她比划了一个手势,确实够多。
她又从包里掏出两张门票,在我眼前晃了晃:“今天本姑娘请客,感谢你之前的慷慨解囊!”
吃完早餐,我又被她带到了的游乐场。
她先是拉我去坐旋转木马,接着又是旋转茶杯,她拼命转动中间的方向盘,把我们俩转得头晕眼花,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抱在一起摔倒在地 ,然后,我们进入了碰碰车赛场,这里俨然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苏藓藓一上车就展现出了惊人的“驾驶天赋”——或者说,是横冲直撞的天赋,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油门踩到底,方向盘乱打,专挑人多的地方撞。
“林识务!看我的厉害!”她尖叫着,驾驶着她的“战车”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砰”地一声狠狠撞在我的车侧方,我被撞得在原地打转,哭笑不得:“苏藓藓!你这是打击报复!公报私仇!”
“就是报复你怎么啦!”她大笑着,灵活地躲开另一辆车的袭击,然后又瞄准了我:“接招吧!看我的藓藓冲击波!”
我们俩在场地里你追我赶,撞得不亦乐乎,笑声和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好几次她和别人撞在一起,我下意识地想开车过去救她,结果往往是自己被她误伤或者和别的车撞作一团,一场下来,我们都累得气喘吁吁,头发凌乱。
稍微休息了一下,补充了点水分,苏藓藓又指着远处高高的水道:“下一个!那个!”那是号称本市最刺激的“激流勇进”,从几十米高的地方几乎垂直冲下,激起漫天水花。
我看着就有点腿软,但看着苏藓藓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上,我们穿好雨衣,坐进小船,随着链条咔嗒咔嗒地将我们拉向最高点,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苏藓藓倒是很兴奋,不停地左右张望,还拿出手机想要自拍,到达顶点的那一刻,短暂的静止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眼前是几乎垂直的下坡和下方渺小的水池,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紧抓住了前面的扶手。“啊——!!!”失重感猛然袭来!我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苏藓藓混合着兴奋与恐惧的尖叫!
“噗通!!!”巨大的撞击力!冰冷的水花劈头盖脸地砸来,尽管有雨衣,我们的头发、脸和衣服还是瞬间湿了大片!小船缓缓驶向终点,我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睁开眼,发现苏藓藓正看着我,她的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妆有点花了,但眼睛却亮得惊人,然后她指着我,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林识务!你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
在长椅上瘫了足足二十分钟,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刚恢复一点元气,苏藓藓就指着游乐园最深处的一个项目:“最后一个!压轴大戏!玩完我们就回家!”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是一个…...人力过山车?轨道架设在不高的支架上,蜿蜒曲折,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刺激?但需要两个人共同蹬脚踏板来提供动力前进。
“这个…看起来应该没问题吧?”我想把刚才丢的面子找补回来。
“当然没问题啦!走走走!”苏藓藓兴致勃勃地把我拉过去,我们坐进并排的双人小车里,扣好安全带,工作人员示意我们可以开始了。
“林识务,加油!我看好你哦!”苏藓藓给我打气,然后…...她自己象征性地蹬了两下,就开始优哉游哉地拿出手机准备拍照了,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发力蹬踏,一开始还好,小车缓缓启动,沿着平缓的轨道前进,微风拂面,还挺惬意,我甚至有点得意地看了苏藓藓一眼,然而,好景不长,很快轨道就开始出现上坡!而且坡度还不小!我需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维持小车缓慢上行速度,腿部的肌肉开始发出抗议的酸胀感:“苏…...苏藓藓…...你别光看着啊...…搭把腿…...”我气喘吁吁地求援。
“急什么嘛~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展示你强大的男子力呢!”苏藓藓坐在旁边,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卖力蹬车,脸上带着狡黠又愉悦的揶揄之色:“林识务,到底行不行啊?看你高高大大、肌肉也挺结实的,没想到是个…。。。。虚架子啊?”
士可杀不可辱!尤其是被喜欢的女生说“虚”!我顿时一股热血冲上头,也顾不上累不累了,羞愤地低吼:“急…...急什么!我还没真正发力呢!”说完,我咬紧牙关,埋下头,开始了一轮悲壮的、孤独的苦蹬!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脚踏板上,腓肠肌绷得紧紧的,汗水很快就从额角渗出,苏藓藓在我旁边发出“嗤嗤”的轻笑声,偶尔还“好心”地给我加油打气:“加油哦!林识务!我看好你!马上又是上坡啦!”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被戴了绿帽子或者对全世界男人充满恶意的家伙发明了这个变态的游戏!这简直是对男性同胞体能和尊严的双重考验!
三圈!整整三圈!当我终于熬到终点,从那个“刑具”一样的小车里爬出来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它们软得像煮过头面条,完全不受控制地打着晃,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酸又软,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我几乎是瘫在了旁边的长椅上,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苏藓藓倒是神清气爽地跳下车,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有,她假情假意地坐在我旁边的长椅空位上,侧着身,拿出一张宣传单,装模作样地给我扇风,另一只手又把那瓶我没喝完的水递到我嘴边,看着格外“殷勤周到”,但脸上那极力掩饰却根本藏不住的揶揄和得意之色,简直像一面旗帜在我眼前飘扬。
“林识务,你还好吗?哎呀,看起来真是累坏了吧?”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充满了“关切”:“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瓶功能饮料补充一下能量?看你这样子,确实很需要呢。”
我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连吁带踹:“苏…...苏藓藓…...我…...我到底怎么招你惹你了…?你这…...绝对是打击报复…...蓄谋已久...…”
“哼!”她小巧的鼻子皱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哼,小嘴微微嘟起:“让你之前胡乱怀疑我!怀疑我从事那种不靠谱的行业!还到处找我!哼!这就是给你的小小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