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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她……真是我女儿!” ...


  •   晚宴终于在一种表面觥筹交错、内里各怀鬼胎的氛围中接近尾声。舒缓的音乐取代了之前的喧嚣,宾客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告别。霍明远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与几位最重要的客人作最后的寒暄,霍染则娴熟地周旋于贵妇名媛之间,确保每一位离开的客人都感受到霍家的“热情”与“体面”。

      宋嘉鱼——或者说霍嘉鱼,被霍染安排在靠近主位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的沙发上稍作休息。她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果汁,目光低垂,看似疲惫不适,实则在用余光观察着每一个经过的人,记住他们的脸,他们的表情,他们与霍明远、霍染交谈时的细微态度。

      脚底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她这一晚的惊心动魄。身体的疲惫是真的,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关于这个家族、这个圈子的一切信息。

      陆辰旸临走前,特意过来打了个招呼。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嘉鱼一眼,对霍染笑道:“霍大小姐,看来你多了个很有意思的‘妹妹’。以后霍家想必会更热闹了。”他的语气带着某种令人不快的笃定,仿佛已经预见了什么。

      霍染回以标准的社交微笑:“陆少说笑了,家里添人进口,自然是希望越来越和睦。慢走,不送。”

      送走最后几位客人,奢华宽敞的宴会厅瞬间显得空荡起来,只剩下忙碌收拾的佣人和霍家核心的几人。璀璨的水晶灯依旧亮着,映照着残羹冷炙,透出一种曲终人散的寥落。

      霍明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疲惫和深沉取而代之。他揉了揉眉心,看向并排站在一起的霍染和宋嘉鱼。

      “今天……辛苦你们了。”他的语气复杂,目光在宋嘉鱼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无论如何,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总算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平息了,甚至阴差阳错地,因为宋嘉鱼那极具冲击性的出场和霍染后续完美的“包装”与“引导”,让外界对霍家这位“二小姐”充满了好奇,某种程度上转移了部分关于项目危机的注意力。

      “爸爸才辛苦。”霍染上前一步,语气恭顺,“妹妹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慢慢适应。今天她也累坏了,我先送她回房休息吧?”

      霍明远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宋嘉鱼,试图摆出慈父的姿态:“嘉鱼,今天……是爸爸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你姐姐说,或者跟管家说都一样。好好休息。”

      宋嘉鱼抬起眼,对上霍明远的视线。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尖锐,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哑:“谢谢父亲。”

      态度不算热络,但足够顺从。霍明远似乎满意于她此刻的“安静”,挥了挥手:“去吧。”

      霍染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女佣推来一架轮椅——显然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宋嘉鱼的脚伤是现成的理由。

      宋嘉鱼没有拒绝,沉默地坐了上去。此刻,她确实需要保存每一分体力。

      霍染推着轮椅,穿过寂静的廊道,再次将宋嘉鱼送回那间临时安排的奢华客房。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世界再次只剩下她们两人。

      霍染脸上的温和关切瞬间褪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比之前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喝了一口。

      “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她背对着宋嘉鱼,声音有些沙哑。

      宋嘉鱼从椅子上站起来,脚落地时还是忍不住蹙了下眉。她看着霍染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忽然开口:“你经常这样吗?”

      “什么?”霍染转过身,手里握着酒杯,眼神带着询问。

      “像今晚这样……戴着面具,周旋在那些人中间,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计算好。”宋嘉鱼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

      霍染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弄:“不然呢?你以为霍家大小姐的光环,是凭空掉下来的?”她走到沙发边坐下,长腿交叠,姿态优雅,却透着一股深深的倦意,“这只是家常便饭。以后,你也要习惯。”

      她看向宋嘉鱼,目光锐利:“今晚你做得不算差,至少没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但破绽也不少,情绪控制还是问题。以后要学的还很多。”

      宋嘉鱼没有反驳。她知道霍染说的是事实。在那些老狐狸面前,她就像一张白纸,轻易就能被看穿底细。若不是霍染全程引导、铺垫、打圆场,她恐怕早就露馅了。

      “接下来怎么做?”宋嘉鱼问,直接切入核心。

      霍染放下酒杯,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冷静: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嘉鱼:
      “记住,从明天起,每一分钟都是战斗。休息吧,‘妹妹’。”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宋嘉鱼一人。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雨已经完全停了,夜空如洗,几颗寒星遥远地闪烁着。楼下,宾客的车灯早已散去,庄园恢复了夜晚的宁静,但这宁静之下,却涌动着无数暗流。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华贵的丝绒礼服,和包扎着白色纱布的双脚。

      晚会结束了,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她脱下这身沉重的“盔甲”,换回自己原本的旧衣服,那粗糙的布料反而让她觉得一丝真实。

      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巨大床上,她睁着眼睛,毫无睡意。霍染的话在耳边回响,霍明远复杂的眼神,陆辰旸玩味的笑意,宾客们形形色色的目光……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旋转。

      仇恨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动力,但此刻,她明白,仅仅有仇恨是不够的。她需要学习,需要伪装,需要变得和霍染一样强大,甚至更强。

      “霍家……”她喃喃自语,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我回来了。你们欠我和妈妈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夜色深沉,笼罩着这座繁华而冰冷的宅邸。一颗复仇的种子已经埋下,只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而另一颗,早已在这宅邸中生长了多年,盘根错节,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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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书房门被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这里隔音极好,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的余味和皮革家具特有的气味,压抑而沉闷。

      霍明远背对着巨大的红木书桌,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精心修剪过的庭院夜景。城市的繁华光晕在远处闪烁,却丝毫照不进他此刻阴鸷的眼底。

      管家垂手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管家几乎以为家主不会再开口。

      终于,霍明远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了在宴会厅里强压的怒意,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审视。他走到书桌前,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上那份刚刚送达不久的、密封的文件夹。

      “查出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控制的平静,却比咆哮更令人心悸,“鉴定结果是……”

      他顿了一下,似乎那个结论难以启齿,眼神锐利地射向管家:“她……真是我女儿!”

      管家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谨慎而清晰:“是的,先生。我们以最快速度比对了您和……和那位宋嘉鱼小姐的DNA样本。结果显示,亲子关系概率为99.99%。她确实是您的亲生女儿,霍嘉鱼小姐。”

      尽管早有预感,但听到这确凿无疑的答案,霍明远的瞳孔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亲生女儿……

      那个二十年前,他以为早已随着那个女人一起被彻底抹去的“意外”,那个他生命中不该存在的污点……竟然真的没有死?

      不仅没死,还以这样一种极端不堪、极具破坏性的方式回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暴戾涌上心头。不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是计划被打乱的恼怒,是丑闻被掀开的羞愤,是一种深深的、被冒犯的感觉。

      那个女人的女儿,果然和她一样,都是来讨债的!都是来毁掉他精心经营的一切的!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霍明远的声音冷得像冰,“当年湖边的人是怎么做事的?!”

      “正在加紧追查,先生。”管家连忙回道,“时间过去太久,当时处理此事的人早已离开本市,线索很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这些年似乎流落在外,生活……颇为艰辛,接触的人也三教九流。”

      “艰辛?三教九流?”霍明远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厌恶,“看看她今天那副样子!哪有一点我霍家女儿的样子!简直是个……是个乞丐!是个泼妇!”

      他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她当着所有名流的面,赤着脚,带着一身泥污,拿出那半块该死的玉佩,逼得老夫人当场相认!这简直是把霍家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母亲她……”霍明远想起老夫人那激动坚决的态度,眉头锁得更紧。有老夫人护着,他暂时动不了那个野种。

      “老夫人情绪很激动,坚持要留下二小姐,已经吩咐人精心照料了。”管家小心翼翼地汇报。

      霍明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翻涌的杀意。

      他现在需要思考。这个“女儿”的回归,会带来什么变数?

      财产?有霍染在,有他在,她一分也别想多拿!
      地位?一个流落在外二十年的野丫头,能有什么地位?只会是霍家的笑话!
      联姻?陆家那边……陆辰旸那个蠢货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这或许……有点用处?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权衡利弊,计算得失。

      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精光。

      既然回来了,既然身份已经确认,无法轻易抹杀,那就只能把她控制在手心。

      一个流落在外、声名狼藉、毫无根基的野丫头,总比一个躲在暗处、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扑上来咬一口的敌人要好控制得多。

      至于她回来的目的?霍明远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无非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她那死鬼母亲那点陈年旧事。无论哪种,在他眼里,都不堪一击。

      思绪不由得飘向了霍染——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那个被他推到总裁位置上的养女。
      为什么是霍染?
      霍明远内心冷笑。正因为她是养女,没有霍家直系的血脉,她的权力和地位才完全依附于他霍明远的赋予。她就像一件他亲手打造的最完美的工具,能力超群,足以支撑起霍家的商业帝国,却又因为出身而永远存在“原罪”,永远需要他的“认可”来稳固地位。她比任何有野心的霍家旁系子弟都更可控。
      他给了她令人艳羡的地位和权力,也亲手给她戴上了无形的枷锁。她的婚姻(比如与陆家的联姻)是他加强控制的筹码,她的养女身份是他随时可以拿捏的把柄。她必须完美,必须听话,必须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保住她拥有的一切。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或试图脱离掌控,他能给她的,也能轻易收回,甚至让她摔得比谁都惨。让她担任总裁,是物尽其用,更是将她牢牢绑在霍家这艘大船上的最佳方式。

      “盯着她。”霍明远放下酒杯,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威严和冷漠,指的是宋嘉鱼,“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是,先生。”

      “还有,”霍明远补充道,眼神幽深,“去查查,她回来之前,都接触过什么人,特别是……和霍染有没有过接触。”

      这一点至关重要。霍染是他棋盘上最关键、也最不容有失的棋子。他绝不允许这个突然出现的、不可控的“亲生女儿”与霍染产生任何计划外的交集,更不允许她可能影响到霍染的“纯度”和“忠诚”。霍染是他用来掌控未来、同时压制这个新出现的“麻烦”的重要工具,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管家躬身应下:“明白。”

      霍明远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出去。

      书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冰冷的夜色,目光阴沉。

      霍嘉鱼……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重新扎进了他的生命里。

      而霍染,依旧是他手中那把最锋利、也最听话的刀。至少,在彻底处理好这个新出现的“意外”之前,必须如此。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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