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谋定后动 ...
-
在杨凛星看来，此事到这儿应该就没什么异议了。
直到有娀彩不施粉黛，未戴钗环，一身布衣的出现在她面前。
“有娀小姐，你……这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一身并不是北方部族常有的服饰吧。
有娀彩显然极不适应这身装束，姿态与神情都透出局促，但仍倔强的睁着一双明眸瞪着杨凛星。
“这样，我总能和你一起去了吧？”她此刻的模样，即便是站在有娀夫人面前，也未必会被立刻认出。
杨凛星沉默片刻，轻声道：“有娀小姐，你认为可行吗？”
“怎么不行？”有娀彩拔高音量，“男人都是睁眼瞎你懂不懂？随便换个妆容，再换身衣裳，在他们眼里立马就是另一个人了。”
她上前一步，语气急切：“我们可以扮作从外地来寻亲的姐妹，绝不会有人起疑。”
杨凛星眉间紧缩，未有回应。有娀彩的提议确实有几分道理，但这并非她犹豫的全部原因。更深的忧虑是，她怀疑这件事背后，或许也有有娀家的参与。
若真如此，届时在行动中与有娀家的人迎面相遇，会是怎样的局面？有娀彩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族人？
这份难以言说的顾虑，在她胸中化作沉甸甸的石头。
有娀彩见她还是不肯松口，继续道：“你可以为她们豁出性命，我也可以！我保证，一切都按你的计划行事，绝不拖你后腿。”
杨凛星暗叹一声，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听有娀彩清晰而低沉地唤了一声：
“姐姐。”
杨凛星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姐姐？
这是在叫她？
杨凛星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有娀彩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双颊绯红，却仍旧厚着脸皮不肯退缩，甚至趁势上前挽住杨凛星的胳膊。
“姐姐。”她声音放软了几分，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杨凛星看着她坚定的双眸，清澈的可以倒映出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能够说出口的理由来拒绝有娀彩了。
“如果……你去了以后，发现有些事完全超出你的想象，与你十几年来的认知截然相反，甚至让你难以接受，你会如何？”
有娀彩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怔愣了片刻，最后，她坚定道：“那这也是我应该面对的。”
持久的沉默，最终以杨凛星的妥协而告终。
-
“我们预备今日傍晚就行动。”杨凛星被围坐在众人中央，平静的阐述她的计划，“那家小面馆，我认为仅仅只是他们的一个临时落脚点。他们在劫到人以后，不可能立马送出城外，所以，在望归城内，一定还有其他地方，是他们最大的据点。”
“我们无法判断这个据点究竟是在何处。你们四人以城内女娲神像为中心，分别向四方探查五到十里。我和有娀小姐会各带一束烟花弹藏在身上，在找到他们的据点后，设法发射信号告知你们方位。你们见到信号，务必尽快赶来接应”
众人听完后面面相觑，面上无不露出担忧。
杨凛星也明白，这套计划经不住什么细致的推敲，却已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快的方法。
她环顾一圈众人脸上的表情，轻快的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全听杨姑娘安排。”最先回答她的是沈灵泽。
阿香阿云对视一眼，恭敬道：“既然小姐心意已决，我们全听杨小姐的安排。”
最后只剩下玉璃仍低垂着头，抿唇不语。
他很想化形跟在凛星大人身边，可凛星大人再三告诫，他的身份此刻还不宜暴露，因此只能将这份冲动默默压回心底。
半晌，他终究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
临行前，杨凛星换上了同有娀彩相似的装扮，与四人作别。
“放心吧。”杨凛星朝他们轻松一笑，“此去定是马到成功！”
众人强压下心头忧虑，纷纷敛去不安的神色，尽量减轻周身紧张的气氛。
“此去，千万小心。”沈灵泽深深的看着杨凛星，低声嘱咐。
杨凛星回他以一抹宽慰的笑容。
-
暮色四合，晚风萧瑟。打铜巷内店铺早已紧闭，四下空寂无人。
杨凛星与有娀彩并肩走在石子路上，空旷的长街将两人的身影衬得格外伶仃。
没走多远，杨凛星便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异样。
有娀彩在发抖。
她眼神微微涣散，似在思索什么极重要的事，唇瓣不受控制地轻颤。
杨凛星伸手轻触她的肩头，她顿时惊跳开来，额间已是冷汗涔涔。
她声音发颤：“你干什么？”
杨凛星放轻声音：“你在害怕吗？”
“谁、谁怕了！”有娀彩本想强硬地反驳，可断断续续的声线却暴露了她的真实状态。
杨凛星怕刺激到她本就紧绷的神经，不再多说话。
片刻后，身旁传来有娀彩带着羞愧与委屈的低语：
“你心里…一定在笑话我吧……”
杨凛星转头望去，面露不解。
“我说了那么多大话…执意跟来，结果还没到地方就…就这样狼狈。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瞧不起我吧？”
有娀彩说着，眼圈已经泛红。她也不愿这般不争气，刚开始就怯场发抖。
为什么她身旁这个人可以这么从容，她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勇敢。
正当她思绪纷乱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有娀彩蓦地怔住。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呢？
她无意识的细细来回摩梭，指掌间布满细密的伤痕与薄茧，粗糙的触感与她少女的年纪全然不符。
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会有这样一双手呢。
更重要的是，她察觉到，这双手也在轻微的颤抖。
“害怕就说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很害怕。”
温柔又平静的嗓音，有娀彩心头的滞涩仿佛被这句话轻轻化开。
“害怕是人类的本能，但你拥有害怕也一往无前的勇气，真的很了不起。”
空荡的小巷里，这句话在有娀彩的耳旁不断地回响。
良久，她沙哑的说道：“你就会说这种大道理……”
“有娀小姐……”
“叫我阿彩就行了。”有娀彩更加用力地捏紧了她的手，“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姐妹，叫那么生疏，会被发现的。”
“……阿彩。”杨凛星亲昵的重复这两个字，“别担心，我们不会失败。”
话音刚落，一名贼眉鼠眼的中年子一脸谄笑的向他们走来。
“二位小娘子，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两人默契地露出惶惑神色，怯生生后退了半步。
男子见状，笑容愈发讨好，“小的经营着一家客栈，尚有余房，小娘子们若不嫌弃可去我那儿歇脚。”
杨凛星眉心微蹙，犹豫道：“可是，我们没有多少银子……”
“不妨事，不妨事。”男子连连摆手，似好心道：“小娘子们且安心住下，等有了银子再给也不迟啊。”
“这……”杨凛星仍在迟疑，有娀彩适时轻扯她衣袖，软声道：“姐姐，我们走了许久，我实在饿得走不动了，不如我们先去，等找到大伯一家再向他们要点银子付给店家吧。”
男子闻言笑逐颜开：“原来是来寻亲的！这带我最熟，小娘子们随我来，回头我差人帮你们打听。”
杨凛星思忖片刻，终是颔首：“那便有劳店家了。”
“小事一桩，二位请随我来。”男子转过身走在前方引路，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的阴笑。
二人随着那男子在暗巷中几经穿行，虽暗自留心记路，却很快被他绕得晕头转向，分不清来路去向。
看来此人确实对这片街巷了如指掌，且分明是故意迂回绕路，以混淆她们的方位记忆。
终于，男子在一栋低矮陈旧的小楼前停下脚步。
杨凛星抬眼细看，微微蹙眉：
“这……似乎不像是客栈。”
男子脸色略沉，随即又堆起讨好的笑容，压低声音解释：“姑娘有所不知，这儿是专为手头不宽裕的客人备下的。外头虽不如寻常客栈光鲜，里头却是样样俱全。二位既银钱有限，住这儿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他将落锁的大门打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凛星与有娀彩望着眼前黑咕隆咚的大门，若是平常，见到这样一番光景，定是要拔腿就跑。如今，确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彼此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齐齐迈入门内。
就在她们双脚踏入门槛的刹那，身后的大门被猛地合上。杨凛星倏然回头，只来得及瞥见一张狰狞扭曲的脸。
屋内没有一丝光亮，门扉紧闭后，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杨凛星迅速摸向门板，果然已从外头牢牢锁死。
“这里难道也是他们……”有娀彩话音未落，就被杨凛星轻声制止。她屏息凝神，示意黑暗中或许还有他人。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渐渐地，杨凛星的双眼适应了黑暗，隐约瞥见角落里有某种柔软的生物在蠕动。
正当她想要努力看得更清楚时，屋内突然传来某种机关变动的声响，同时，她们脚下所处的地面骤然塌陷。
下一秒，无尽的黑暗便将她们彻底吞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