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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怄气 ...

  •   一餐饭毕,银针端着一大摞碗碟回小厨房里刷碗,宿溪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怕自己再跟沈耘秋待在一处又会失态,也找了个借口躲出去,后脚便跟着银针进了小厨房一起刷碗。
      一上午功夫,这破旧不堪的小厨房被银针收拾得分外整洁,焕然一新,所有厨具都擦洗过,灶台上铁锅还冒着淡淡的冷油味道。
      刷完面前铜盆里的碗,宿溪将灶台上的锅也拿下来洗,洗刷几遍,上头黑灰却仍是洗不掉,反倒越洗越多。宿溪使劲拿灶台底下搁着的粗砂纸蹭,却忽然听银针轻啧一声,手里锅柄被一把夺过,只剩下一盆的黑水。
      “哎呀小溪,这铁锅不是这样洗的!你这样都要把锅洗坏了!铁锅得涂油,油多了,就不掉渣子了。”银针有些心疼地仔细看了看那只铁锅,终于还是叹口气,随意将锈迹斑斑的锅扔在地上。
      “算了,这锅要不得了,俺还是买个新的,这个就当废铁买了。”说着,银针看看宿溪白皙得像玉石一般的双手,又看看她脸上狰狞的刀疤,有些疑惑:“小溪呀,你先前没怎么做过活吧?看你这手比咱们县琵琶娘子的手还好看哩!”
      “哪有?”
      宿溪看看自己黑乎乎的两只手,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你这脸······”银针啧啧两声,像是十足惋惜,“瞧你多好看的脸,俺们村子最好看的小媳妇都比不上你,偏偏有道疤,真是可惜了!不过给俺娘看诊的那个游方大夫倒是厉害得很,还是个半仙,说不定他能医好你的脸呢!”
      “真的!”
      宿溪腾地站起身,也顾不得手上黑灰直接擦在衣摆上,“你说的那大夫,当真有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不是俺瞎说,这城里都没什么有真本事的,正经赤脚大仙那可都在乡下,那个老婆婆就厉害得很,俺娘只剩一口气的时候硬是被她救了回来,多活了好些年哩!”
      银针说着,话锋又一转,“不过那老人家有个怪癖,只给有缘分的人看诊,没缘的一概不看,而且喜欢吃甜食,蜜糖什么的,俺到时候领你去,你记得给她带点儿吃的······”
      “明日行么?我们明日就去可好?”
      看宿溪这一副急切样子,银针只道是女子爱美,当即点头。
      -
      当晚,宿溪在街市上四处奔走,直到戌时才回府,刚一进西苑主屋,却见沈耘秋正对着门口正襟危坐,视线相对,宿溪吓了一跳,不由退后两步。
      “你···你这是做什么?演门神呢?怪吓人的。”
      她仍旧心有余悸抚了抚心口,对面男子却仍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那分外冷凝的神色仍旧对向她,一双丹凤眼审视般将她全身扫了个遍,最后停在她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上。
      “糖油饼,芙蓉冰糕,花生酥,驴打滚儿,麦芽糖······你这是出去玩儿了?和谁去的?银针,还是头天来找你的那个小丫头?”
      “没有啊,我自己去的,这些东西可难买,我足足逛遍了一整个青州才买齐呢。累死我了。”
      宿溪将手上大大小小的油纸包、搪瓷碗搁在桌上,直接拍拍屁股后面的灰就着后面床榻一坐,床垫分外柔软,软得有些陌生,她晃了晃脑袋隔绝眼冒金星的疲惫朝后一看,这才发觉自己竟一屁股坐在了沈耘秋的床上。
      坏了。
      前世她总这样随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被纵容惯了,一时竟忘了沈耘秋本是极为爱洁的。
      宿溪有些讪讪,慢悠悠蹑手蹑脚地起身,轻轻拍了拍被她坐出一片褶皱的床罩,缓缓转身,暗自祈祷沈耘秋没有发现她这放肆举动,可刚一转头,便恰好与那双分外好看的丹凤眼对了个正着。这样的眼睛,本是与那满头干枯的白发极为违和的,此时在夜里昏暗的烛光下却显出几分别样的妖冶气息,活像一只刚刚化成人的白狐。
      宿溪忽然忘了心虚,站在床边怔怔然看着那人方才进门时脸上的阴翳不知不觉消失无踪,只余春风满面,一时忍不住颤了下,打了个哆嗦猛地回神,像是魂灵被狐狸摄去又嫌难吃,吐了出来。
      “那个···床罩···我给你换个新的去。”
      “不必,就用这个。”
      沈耘秋打断,一时竟不想追究小姑娘这冒冒失失的过错,心里莫名的喜意叫他连语调都不由得上扬,
      “看在你有心的份儿上,本少爷便原谅你这一回。只是我其实也没那么爱吃甜食,你不必一下子买这么多。”
      “啊?”
      宿溪一噎,实在是没料到他竟误会了。
      “不···不是,我这不是买给你吃的,是给别人买的!这些东西重要着呢,你可别惦记,听见没?”
      宿溪见沈耘秋的脸色再次由晴转阴,只道他是想吃这芙蓉冰糕,忙不迭提起大包小包的吃食尽数挂在书房榻顶天花板的金钩上,腾地跳下榻拍拍手心里粘上的灰尘。
      “这下好了,高处最是阴凉风大,糖果子不会坏,更不用担心某人······”
      宿溪瞥了沈耘秋一眼,见他瞪大的眼里写满了恼怒与惊诧,凤眼霎时瞪得葡萄一般圆,脸色也因着气愤显得格外红润了些。
      “别人?你这到底是买给谁的?银针么?”
      沈耘秋自己都听出自己语气里浓浓的酸味,话问出口,却又暗叹自己没出息,竟会莫名对个小侍卫吃起醋来,又如此在意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的心思。他想着,自己就算再怎么堕落,也不至于沦落到对个小丫鬟起心动念的地步。
      大约是太久没被人如此这般在意过,所以便下意识想要将这偏爱据为己有,不愿与旁人分享分毫吧。
      大约是这样的。
      沈耘秋说服自己,强自压下心头那点酸溜溜的异样,也将从晌午一直等到深夜却又不知道在等些什么的煎熬抛诸脑后,不等宿溪再说什么便直接吹熄了灯,撑着床沿挪到榻上躺下。
      几乎一瞬间,屋内烛火骤暗,宿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晃得眼发酸,闭了闭眼又睁开,这才大概看清屋内景致,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拉起床帐躺了进去,只留下一个稍显落寞的模糊背影。
      宿溪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喂,沈耘秋,你至于这么小气么?我这不是买给银针的,是给大夫······”
      “无所谓,我不关心。”
      帐子里传出的声音冷冷的,不乏怨怼。
      “那我下回再多给你买些,行不行?”
      “不要。”
      “可你不是习惯点着灯烛睡觉么?不如我帮你点上?”
      “不必。”
      “真的不点灯?”
      “······”
      半晌没听见回应,宿溪知道沈耘秋不想理会自己,索性也不再自讨没趣,脱了外衣搭在屏风上便钻进被褥里睡了。这一晚不必拿书遮挡光线,闻着头顶果子的甜香,宿溪睡得格外香甜。只是屏风那头的人若不来来回回整夜翻腾就更好了。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声分外高亢的鸡鸣划破昏暗夜空,随之是群鸡报晓,一声接着一声,打更人也敲响了五更的铜锣,口里念着每日千篇一律的唱词。
      懒洋洋爬起身,宿溪听见床帐里头传出的阵阵均匀的呼吸声,也不知沈耘秋究竟是几更才睡着的,悄摸着穿戴洗漱,听见门外窸窣人声,打开门,见银针已经在门前扫落叶了。
      见她起来,银针登时放下笤帚兴高采烈迎上前:“小溪,你同少爷说过了没有啊?咱今日到平川县乡下得坐牛车,还得走上十里路程,俺做了馍馍窝头,咱赶紧吃完赶紧出发!”
      “这···”宿溪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一时有些不可置信,“银针,这才五更,你没睡觉么?”
      “当然睡了!俺们农民都是天刚擦黑就睡,三更就起,俺这才来,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哩。哦对,俺去给你拿馍!”
      “等等!”宿溪见银针转身要走,连忙叫住,支支吾吾开口,“银针啊,其实今天我还想带少爷一块去瞧瞧病,你看行么?”
      “这有啥不行,只是少爷腿脚不方便,那老婆婆脾气也怪,断不可能跑来沈府瞧病的······不如俺背着他去!”
      “慢着慢着!”
      见银针说着便要到屋里背人,宿溪急忙阻拦,
      “银针,不必着急坐牛车,我租了辆马车,咱们坐马车去!”
      “马车?”银针一时怔愣,好半晌才缓过神,暗自絮叨,“那可得不少银子吧。马车快些,不用走路,少爷也能一同去,也怪好。”
      须臾,只听得西苑角门前马蹄声阵阵,由远及近,宿溪急忙跑去推开角门,打眼便见一匹枣红色马驹拉着一辆足有沈府院墙高的宽大马车靠近门口,车夫一拉缰绳,马儿立刻停下步子,低头卷起墙根的草叶吃起来。
      “嗬,这马儿真漂亮!”银针也跟过来,不禁张大了嘴啧啧赞叹,“不过小溪,糖果子你买了么?”
      “这还用问?当然早就准备周全了!”
      宿溪说着便去主屋喊沈耘秋,推开门,却见沈耘秋已然穿好衣裳坐在门边,看向她的眼神分外复杂,不知已经听到了多少。
      宿溪有些窘,却碍着车夫等在门口耽搁不起,匆匆跑去榻上取下几兜糖果子便推着沈耘秋上了马车。
      -
      不多时,天大亮了,徐徐秋风顺着车帘缝隙吹进来,吹得人神清气爽。
      马车上,银针好奇地打量着车内布置,一会儿站起来摸摸车顶上刷着红漆的木杆,一会儿看看厚实软和的鹿皮坐垫,摆弄摆弄横在车中央的小几和小炭炉,一会儿又掀开车帘看看外面风景,丝毫没察觉此时马车内分外诡异的气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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