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惊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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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南方小城，暑气还未完全退去，阳光依旧带着灼人的温度。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午后的篮球场上，一场激烈的三对三比赛正进行到白热化。
周及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起身跳投，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好球！”场边传来几声喝彩。
比赛结束，周及撩起球衣下摆擦了下脸上的汗，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引得场外围观的几个女生低声惊呼。他浑不在意，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在水泥地上晕开深色的印记。他随手扯着球衣领口透气，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场边。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个人。
场边梧桐树的浓荫下，站着一个抱着书本的男生。他穿了件浅白色的连帽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不过分瘦弱的小臂。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他柔软的发梢跳跃，连带着那截露在外面的手腕，都泛着软乎乎的暖光。
他正微微弯腰，温柔地抚摸着一只不知从哪跑来的小土狗。那狗脏兮兮的，但他丝毫不介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狗狗打结的毛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及当时就停住了脚步。
“及哥，水！”队友扔过来一瓶矿泉水，他都没反应过来，塑料瓶砸在他胸口才下意识接住。
他见过不少好看的人，明艳的、帅气的、可爱的，却从未见过谁能把“干净”这两个字揉得这么透彻。那不是不谙世事的单纯，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澈温和，像春日里刚刚融化的雪水，清冽透明，轻轻一碰，就能漫进人心尖儿里，带走所有燥热。
那男生似乎察觉到注视，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是漂亮的浅褐色，像浸在清水里的琥珀，干净得能倒映出头顶的绿荫和碎金般的阳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周及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席卷而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对方扯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带着几分痞气。
那男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继续抚摸着小狗，耳尖却悄悄爬上了一抹薄红。
“喂，及哥，看什么呢？”队友张大鹏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那不是洛雨吗？理科一班新来的转校生，听说成绩超好，开学考甩第二名三十多分。”
“洛雨？”周及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舌尖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对啊，好像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才转来的。怎么，及哥有兴趣？”
张大鹏挤眉弄眼。
周及没回答，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树荫下的那个身影。
直到洛雨抱起书本，对小狗挥了挥手，转身走向教学楼，周及才收回视线。
“走了，回教室。”他将空水瓶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心里却像被那抹浅白色的身影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再也无法平静。
那天下午的课，周及破天荒地走了神。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他指尖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脑海里反复浮现的，却是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睛和那截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手腕放学铃声响起，周及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书包，单肩挎着，第一个冲出了教室。他靠在理科一班门口的走廊栏杆上，状似无意地等着。
学生们鱼贯而出，终于，那个浅白色的身影出现了。洛雨抱着几本书，正和一个同学低声讨论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遇到了难题。
周及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挡在了对方面前。
洛雨停下脚步，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惊讶，显然认出了他是下午篮球场上的那个男生。
“同学，有事吗？”他的声音和外表一样，干净温和，像微风拂过风铃。
周及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努力维持着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指了指洛雨手里的书：
“喂，你是不是拿了我的数学笔记？下午打球的时候放场边了。”
洛雨怔了怔，低头翻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书：“没有啊，这些都是我刚领的新课本和辅导书。”他展示给周及看，眼神真诚，“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周及本来就是胡乱找的借口，目的只是为了搭话。他装作恍然大悟地拍了下额头：“哦，可能被别人捡走了吧。”顿了顿，他伸出手，笑得露出虎牙，“高二七班，周及。交个朋友？”
洛雨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虎口处有打篮球磨出的薄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了上去。指尖微凉，触感细腻。
“理科一班，洛雨。”他的握手一触即分，带着些许拘谨。
“知道。”周及笑得更加张扬，“转校学霸嘛，大名早听到了。以后说不定要多请教你学习问题。 ”
洛雨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却像微风拂过湖面：“互相学习。”
简单的交谈后，两人一起走下教学楼。周及刻意放慢了脚步，找着各种话题，从刚开学的不适应问到学校的食堂哪个窗口好吃。洛雨话不多，但回答得很认真，偶尔提到感兴趣的话题，眼睛会微微亮起来。
走到校门口，洛雨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往这边走，再见，周及。”
“再见，洛雨。”周及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从那天起，周及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缠”着洛雨。
他会算好洛雨值日的日子，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等到教室里只剩下洛雨一个人打扫时，才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一把抢过扫帚：“这么慢，等你弄完天都黑了。快点，我帮你。”
洛雨想拒绝，但周及已经利落地打扫起来。他只好无奈地笑笑，去擦黑板。
倒垃圾的时候，周及理所当然地拎起两个沉重的垃圾桶，对洛雨抬抬下巴：“走吧，顺路。”
洛雨跟在他身后，看着夕阳将周及的影子拉得很长。其实他知道，周及家和他根本不在一个方向。但他没有戳破，只是安静地跟着，听着周及东拉西扯地讲着篮球队的趣事和老师的糗事，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周及还会在洛雨被数学题难住，咬着笔杆皱眉的时候，叼着根棒棒糖晃到他课桌旁。他一把抢过洛雨的习题册，扫两眼，然后看似不耐烦地“啧”一声：“这么简单都不会？”说着，拿过草稿纸，唰唰几下写下解题步骤，拍在洛雨桌上，指尖却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的触碰。
他的讲解风格和他的人一样，直接又有点霸道，但思路清晰，往往能让洛雨豁然开朗。
有一次下雨天，放学时雨下得正大。周及看到洛雨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雨幕有些发愁。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的伞塞进洛雨手里。
“干嘛？”洛雨惊讶地看着他。
“老子不喜欢打伞，憋得慌。”周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把书包顶在头上，“走了！”说完就冲进雨里，跑向宿舍楼的方向。
第二天，周及果然顶着浓重的鼻音出现在洛雨班级门口，敲了敲他的窗户。 洛雨打开窗，担忧地看着他：“你感冒了？”
周及揉揉鼻子，声音嗡嗡的，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委屈：“废话，昨天淋雨跑的。你得负责，给我买盒热牛奶赔罪。”
洛雨看着他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更加凌乱不羁的头发，以及因为感冒而有些泛红的眼尾，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点点头：“你等一下。”
他很快从教室出来，手里拿着一盒温好的牛奶和一包感冒药：“给。下次别这样了。”
周及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洛雨的手，两人都微微一颤。牛奶盒温热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好像能暖到心里去。
“谢了。”周及低下头，掩饰性地吸了吸鼻子，耳朵尖有点红。他拿着牛奶快步离开，背影竟有几分仓促。
洛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周及像只没个正形的小狼狗，浑身带着股子放荡不羁的劲儿，连笑的时候都透着点痞气，好像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可接触久了，他发现周及其实很细心。
他会注意到洛雨偶尔因为胃不舒服而吃不下早饭，第二天早自习前，洛雨的抽屉里就会悄无声息地多出一杯温热的豆浆和一小块松软的面包。
他知道洛雨怕黑。有一次晚自习后停电，教学楼一片漆黑，洛雨站在原地不敢动。
没过多久，一束手机的光亮照过来，周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语气还是那么欠揍：“杵这儿当雕像呢？走了，顺路送你。”
那之后，周及几乎每晚都会“顺路”陪他走到家楼下的路灯下，看着他上楼亮了灯才离开。
他甚至发现了洛雨喜欢收集各地风景旧明信片的小癖好。
有一次洛雨无意中提起很喜欢夕阳西下的景色，觉得温暖又惆怅。
接下来的好几个周末，周及跑遍了全城大大小小的文创店和旧货市场，终于找到一张泛黄的、印着壮丽晚霞的旧明信片，偷偷夹进了洛雨的语文书里。
当洛雨翻到那张明信片时，愣住了。明信片背面什么也没写，只有一片绚烂到极致又寂寞到极致的晚霞。
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及的座位。周及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侧脸对着他，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洛雨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他小心翼翼地将明信片收进笔袋的夹层里，指尖在上面摩挲了很久。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他胸腔里涌动，带着甜涩交织的滋味。
他好像，越来越在意那个看似痞气实则温柔的少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惊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