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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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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还是怀疑他/她是蓄意接近?
人群熙熙攘攘的如秋季飞鸟散去。忙完签售的温妤安像只打盹的猫,懒洋洋瘫在桌上,指尖的钢笔在夕阳余晖里转圈圈。
“别躺了,”闺蜜涂令月的声音活像一道催命符,伸手就拽,“快起来安安,我要带你去见个人。”
“不见……”拖长的音调闷在臂弯,“朕已驾崩,有事烧纸。”
“由不得你哦。”涂令月手上用力,笑得眼睛弯弯的,“保证是位你想不到的人!”
温妤安被半拖半拽地拉进书店咖啡区,暖黄灯光混着橘色夕照,空气里浮动着咖啡因和糖分的香气。她勉为其难地抬眼,视线尚有些涣散。
逆光处,一道身影安静伫立。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身姿如松。光线为他勾勒出模糊的金边,面容看不太真切,只感到一道沉静的目光落过来,像傍晚时分平静的湖面。
温妤安霎时愣住,随即心跳跟上。
“安安,这位是季近青,季先生。”涂令月的声音里兴奋难掩。
“季近青。”名字被他重复一遍,嗓音低沉舒缓,有种奇特的安抚力。
“你好,大钢琴家。”她露出一个职业性微笑,下意识伸出右手——那只刚签完名、指尖还沾着未干油墨的手。
“我是温……”
话音戛然而止。
白色身影向前微倾,不是握手,而是抽出一张柔软纸巾,轻轻覆上虎口,细致擦掉那点突兀的墨渍。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半分迟疑或勉强。
温妤安愣住了,忘了收回手。能感受到指尖隔著纸巾传来的微凉,能看清低垂的眼睫,长而密,在眼下投出小小阴影。
“知道。”
抬起眼,目光再次撞上。墨色的眼睛很漂亮,此刻却清晰映出自己呆怔的样子。睫毛簌簌而动,那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熟稔。
仿佛在端详一本读了多年、边角都已磨得卷起的旧书。
温妤安收回手,指尖蜷缩,被擦过的地方微微发烫。心底疑窦悄然滋生:这个人……
季近青忘记了自己的心跳声,响得几乎能盖过整个书店咖啡区的背景音。他看着温妤安被涂令月半推半就地拉过来,看着她慵懒地抬起眼,夕阳的金色光芒恰好落在她有些翘起的发梢上。这一刻,季近青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骤然具象化,且远比任何想象都更为生动鲜活。
当“大钢琴家”这个称呼从温妤安口中说出时,季近青心底泛起一丝微涩。在温妤安面前,任何头衔都显得苍白。
然后,他的视线捕捉到了那点墨渍,就在温妤安纤细的、签下无数名字的手上。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快于理智,他已经抽出了一张柔软的纸巾。
指尖隔着纸巾触碰到温妤安温热的皮肤,一瞬即离,却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季近青的指节,直抵心脏。
他必须用上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让这个擦拭的动作看起来平静如常,不带一丝颤抖。季近青不敢看温妤安的眼睛,只能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点小小的黑色污迹上,去掩盖他内心的不安与紧张。
直到墨渍被彻底擦去,露出底下原本白皙的肤色,季近青才敢抬起眼。对上温妤安茫然中带着探究的目光,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知道。”季近青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怎么会不知道呢?温妤安这个名字,是季近青整个青春时代默念过最多次的音符。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季近青看见她眼底的疑惑,心里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圈圈涟漪。他下意识地将那张沾了墨渍的纸巾紧紧攥入手心,仿佛这样就能握住这十五年来,第一次真正触碰到温妤安的证据。
涂令月适时地笑着打破沉默:“别站着了,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本帮菜,松鼠桂鱼做得很地道。不如边吃边聊?”
餐厅环境清雅,包厢里灯光柔和。季近青极为自然地为两位女士拉开椅子,动作优雅得体。
菜单递到温妤安面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比刚才松弛少许。
涂令月活跃着气氛,说起签售会的趣事。季近青大多安静聆听,目光却总会不经意地落在温妤安身上。当她说到某个书中有趣的桥段时,能看到他唇角微弯,露出极淡的笑意,像是早已熟知。
菜品上桌,松鼠桂鱼色泽诱人。季近青用公筷,细致地将最酥脆、无刺的鱼腹肉夹到温妤安碟中,动作无比自然,仿佛已做过千百回。
“谢谢。”温妤安道谢,心底那点异样感再次浮现。太周到了,周到得不像初识。
“季先生对谁都这么体贴吗?”忍不住带点试探,半开玩笑地问。
执筷的指尖微顿。季近青抬眼,薄雾般的眸子看过来,语气平静却认真:“不是。只是对……欣赏的人。”
话落,便低头去剥一盘清水灼虾,细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褪去虾壳,将完整的虾肉再次自然地放入温妤安碟中。耳根却似乎,悄悄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淡红。
温妤安看着碟中堆起的食物,忽然觉得,这位高岭之花钢琴家,似乎并不像外表那么清冷难近。反而有种笨拙的真诚。
饭后告别,季近青站在车边,夜色勾勒出挺拔轮廓。“今晚很愉快。”他看着温妤安,目光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深邃,“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太久。”
车子驶远,温妤安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对涂令月喃喃:“月月,他有问题。”
而驶离的车上,季近青松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那张带着一抹墨痕的纸巾,已被汗水微微濡湿。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真实的、无人得见的弧度。
这场长达十五年的暗恋,似乎,终于窥见了一线天光。
温妤安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踢掉高跟鞋,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窗外霓虹灯的光影在窗帘缝隙里一闪一闪,像她此刻理不清的思绪。
今晚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过电影——那个逆光站着的男人,他低头擦她手上墨渍的身影,还有吃饭时再自然不过的给她夹菜剥虾。最奇怪的是他看她的眼神,像早就认识她的样子。
“或许?是我的忠实读者呢?”她小声嘀咕,摸过手机点开涂令月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后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月月,你这是在给我介绍男朋友吗?”
发完把手机一扔,整个人瘫进沙发深处。怎么想都觉得离谱,她一个能窝在家里睡一整天打游戏的宅女作家,怎么可能与那位高岭之花钢琴家有交集?
真是疑心病太重了。
“我难道是性缘脑?看见一个男人就以为他对我不一样?”
她喃喃自语,顺手抓过旁边的抱枕把脸埋了进去。
季近青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打开了名为“An”的相册,唇角上扬。随即,他又给自己异父异母的弟弟林复北发了信息。
「复北,明天她会出去吗?」
「哥,你都回国了,别让我再看着安安姐了吧。」
季近青阖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思索良久终究放下手机,随着一声叹息将那张纸巾夹进一本陈旧的乐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