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约定 ...
-
午后的阳光透过侦探社的玻璃窗,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折笠祐羽坐在书桌前,铺开崭新的稿纸,钢笔吸饱墨水,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却久久未能落下。
新的篇章。
该写些什么?
她翡翠绿的眸子望向窗外。横滨的天空似乎比往日更蓝一些,自老首领死亡、森鸥外上位后,那盘踞在城市上空的、令人窒息的疯狂与混乱的确有所平息。但这座城市的肌理深处,那些暗流与伤痕,真的愈合了吗?
她需要出去走走。需要呼吸外面的空气,需要观察这座城市新的脉搏,需要……寻找新的灵感。
“祐羽姐,你要出去?”一直像只警惕的小动物般留意着她动向的乱步立刻凑了过来。“去哪里?采风吗?我也要去!”
折笠祐羽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无奈:“只是随便走走,找找灵感。你不用……”
“乱步大人也要随便走走!”乱步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决,甚至带着点不容商量的任性。他三两步冲过来,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手心有些汗湿,力道很大,抓得她手指微微发疼。这种近乎幼稚的固执和依赖,让折笠祐羽想起了被□□软禁前,他也是这样,总是想方设法地黏着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甩开他的手。
“好吧。”她妥协道,“那就一起。”
他们漫步在横滨的街道上。经历了之前的动荡,城市似乎正在缓慢地恢复生机。街边的店铺重新开张,行人脸上少了些惊惶,多了些忙碌。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远处港口的起重机缓缓运作着,发出规律的轰鸣。
他们走过渐渐平息风波的城市,走过流淌的河边,走过横跨水面的桥头,走过忙碌喧嚣的港口。乱步一路上叽叽喳喳,指着各种细节发表着他的“超推理”见解,试图逗祐羽开心,也像是在用声音填满周围的空气,驱散那份不安的寂静。
折笠祐羽安静地听着,目光掠过眼前的风景,思绪却有些飘远。这里的和平是真实的吗?还是只是暴风雨间歇的短暂宁静?她书写着这个城市的黑暗与痛苦,却又不可避免地与这里的人产生了联结……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乱步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依然紧紧拉着她的手,却没有回头。声音失去了之前的活泼,变得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敏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祐羽。”
他突然换了称谓。
“嗯?”
“你想离开吗?”
折笠祐羽微微一怔。
乱步缓缓转过身。夕阳的光线从他身后照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绿眸此刻显得格外深邃,甚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犀利。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孩子气,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伤的了然。
他看着折笠祐羽,一字一句地说道:
“其实,你写这些文章,拼命地写,一篇又一篇……是为了回到你来的地方,不是吗?”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写下这些,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然后……离开这个‘异乡’,对吧?”
折笠祐羽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微微收缩。她看着眼前的乱步,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悲伤和“果然如此”的表情,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会知道?
她自认隐藏得很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命运手册》和“振兴文学”的任务。
“……真是瞒不过你啊。”良久,折笠祐羽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乱步低下头,用脚尖蹭着地面,声音闷闷的:“很早……大概看了你那篇没有发表的、最早的手稿之后。”
“最早的手稿?”祐羽回忆着,她早期练笔写的东西不少,但大多都处理掉了。
“就是那篇……黑木悟。”乱步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看向她,“那篇写‘站在故乡的土地上却觉得自己永远是个异乡人’的随笔。虽然笔法还很生涩,但里面的那种……剥离感、疏离感,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虚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看了你更多的文章,我发现,你笔下的人物,无论是什么背景、什么遭遇,内核里都有一种相同的、无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的孤独。那种孤独,和黑木悟的如出一辙。”
“我就想,或许……那才是你最真实的感觉。你写下这些故事,不仅仅是为了‘写作’,而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异乡人’。你书写孤独,是因为你无比熟悉它。你拼命地写,或许是因为,只有写完某个数量,或者达到某个标准,你才能……回家。”
他的推理清晰而冷静,一步步揭开了折笠祐羽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
折笠祐羽沉默地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她没想到,最早的那篇练笔,竟然成了乱步看穿她的关键。更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少年,竟然一直默默观察着、思考着,并将她的写作与她的去留联系了起来。
所以,他之前的担忧,不仅仅是因为她被□□抓走,更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害怕她某一天会突然完成“任务”,然后像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对不起,乱步。”她轻声道,带着歉意。她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也觉得没有必要将他人卷入自己的命运。
“我确实……不属于这里。我有着必须完成的使命,也有着……重要的人在等我回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河面的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只剩下远处港口模糊的喧嚣。
江户川乱步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洞悉一切的、带着悲伤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平静。但这种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汹涌的暗流在急速汇聚。
他松开了紧握着折笠祐羽的手,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清晰看到彼此眼中的倒影。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眯着、此刻却难得完全睁大的翠绿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地望进折笠祐羽翡翠绿的眸子里。
那眼底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被巨大失落刺穿后的、赤裸裸的受伤和执拗。
“那我呢?”
他的声音很轻。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他又逼近了一步,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是咄咄逼人的追问,“只是一个……比较聪明的、需要你偶尔投喂点心、照顾一下的……胡闹的小孩子吗?”
“一个……你完成任务的路上,偶然遇到、可以随时抛下的……无关紧要的人?”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双睁大的眼睛里,清晰地蒙上了一层水光,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迅速积聚、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
但他死死地咬着牙,倔强地仰着头,硬是没有让一滴眼泪掉下来。只是用那双泫然欲泣、却燃烧着不甘和灼热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执拗地等待一个答案。
折笠祐羽的心被狠狠揪紧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乱步。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天才少年,也不是那个撒娇耍赖的大型猫咪,而是一个……仿佛被最重要的人宣告了“你并不特殊”后,感到巨大委屈、愤怒和恐慌的……脆弱又固执的灵魂。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说不是这样的,你当然很重要。但那些话语在对方如此直白汹涌的情感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的沉默,似乎被乱步解读成了另一种含义。
他眼中的水光更盛,却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强行将那股泪意压了回去。他忽然向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但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她。
“好……好啊。”他点了点头,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近乎宣誓的决绝,打破了河边的宁静:
“没关系!你现在想着回去,想着你那个世界重要的人,都没关系!”
说完,他不再看折笠祐羽的反应,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远处,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折笠祐羽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乱步消失的方向,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最终缓缓落下。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少年方才紧握时的力度和汗湿。
微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发丝。
她轻轻闭上眼,低低地、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笨蛋。”
这声低语消散在风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
自那日河边的宣言之后,武装侦探社内的氛围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明显的,莫过于江户川乱步对折笠祐羽的称呼。
那声熟稔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祐羽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任何后缀的“祐羽”。每一次呼唤,都像是一个小小的、固执的强调,强调着他的认真。
没有案件需要他动用那超凡大脑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单手撑着下巴,视线毫不避讳地、长久地落在窗边伏案写作的折笠祐羽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孩子气的依赖或好奇,而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审视的凝视,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专注和……所有权般的意味。
当祐羽偶尔因他的注视感到不适,抬起头时,他就会立刻扯动嘴角,对她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灿烂无忧,反而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甚至有点僵硬的感觉,仿佛在努力维持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我在看着你。
这种变化自然没有逃过侦探社其他人的眼睛。与谢野晶子目光在乱步和祐羽之间转了转,微微蹙眉。福泽谕吉翻阅文件时,银灰色的眼眸也会偶尔抬起,扫过安静得有些反常的乱步,眸色深沉。
而真正让这种“不对劲”变得无法忽视的,是在一次小小的庆祝会上。
与谢野晶子终于首次在非治疗必要、且神志清醒的情况下,主动且成功地使用了她的异能力【请君勿死】,挽救了一位在任务中意外受重伤的员工。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标志着晶子正在真正尝试与过去和解,掌控自己的力量。
折笠祐羽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特意订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当她在办公室里将蛋糕递给晶子,微笑着说出“恭喜你,晶子,这真的很棒”时,晶子苍白的脸上也难得地泛起一丝真切的红晕和光亮。
【与谢野晶子:Lv.7】
羁绊的提升无声地印证了这份喜悦与接纳。
然而,就在这温馨的时刻,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贴近。
江户川乱步毫无预兆地从后面伸出手,环过折笠祐羽的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背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
他的动作带着一股闷闷不乐的劲儿,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从当前的气氛中剥离出来。
“祐羽。”他闷闷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打断了她和晶子的对话,“蛋糕看起来好甜,我也要吃。”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占有欲的拥抱,让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与谢野晶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有些错愕地看着几乎挂在祐羽身上的乱步。连福泽谕吉也目光严肃地看了过来。
折笠祐羽身体微微一僵。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体温和重量,以及那份不容忽视的、几乎要将她包裹起来的执拗情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拍了拍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语气尽量平静:“乱步,你先松开。”
乱步没有动,反而收紧了手臂。
折笠祐羽无奈,只能稍微用力,将他的手臂掰开,然后转身面对他。她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明显写着“我不高兴”的脸,低声道:“我们出去聊聊。”
说完,她率先向侦探社外走去。
乱步抿了抿唇,翠绿的眼睛看了晶子和社长一眼,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像个闹别扭又不得不听话的孩子,但每一步都踩得重重的,表达着他的不满。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室内投来的担忧目光。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空气中的暖意与办公室内的紧张形成微妙对比。
折笠祐羽转过身,看着眼前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面、浑身散发着“快哄我”和“我很委屈”信号的青年。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融在傍晚的风里。
“江户川乱步。”她唤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乱步碾地的动作停住了,但他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折笠祐羽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看着他低垂的、紧抿着透露倔强的唇线,缓缓开口:
“我们……做个约定吧。”
乱步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头。
“约定?”
“嗯。”折笠祐羽点了点头,夕阳的光晕在她眼中沉淀出柔和而坚定的色泽,“我答应你,至少在未来八年内,我不会离开。我会留在这里,留在武装侦探社,留在……横滨。”
乱步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承诺。八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一段不短的时光。
但折笠祐羽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看着他眼中刚刚亮起的光彩,继续平静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而在这八年里,乱步,如果你能做到——”
“如果你,还有大家,能让这个世界,让侦探社,真正地让我感受到……‘家’的归属。”
“如果你们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把这里当做我最终的、唯一的归宿。”
她的语气微微一顿,仿佛在强调接下来的话语的重量。
“那么,期限到来之时,我就会留下。真正地留下,不再离开。”
乱步呆呆地看着她,似乎一时无法完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巨大希望的承诺,以及……那看似简单实则艰难无比的条件。
让他,让他们,成为她漂泊旅途的终点?
“我可是不老的魔女,我的生命远比你所知的要漫长,也见证过太多的相遇与别离。我的心……或许也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坚硬,更加难以触动。”
——其实也只有两个世界的经历。
但折笠祐羽必须让江户川乱步知道留下她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想要让我为你驻足,……这可是相当、相当有挑战性的事情哦。”
江户川乱步站在原地,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脸上的委屈和赌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专注和……被点燃的、熊熊燃烧的斗志。
他忽然笑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刻意为之的、僵硬的笑容,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无穷信心和挑战欲的、耀眼夺目的笑容。
“我会做到的!”他叉起腰,挺起胸膛,“这种挑战,对于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大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你等着看吧,祐羽!”他指向她,“八年之内,我一定会让你亲口承认,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我们,就是你非要留下不可的理由!是你最重要的归宿!”
他的宣言掷地有声,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一往无前的决心和近乎盲目的乐观。
折笠祐羽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侦探社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与谢野晶子探出头来,清冷的目光在夕阳下对视的两人身上扫了扫。
看到他们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的微妙平静,她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和好了?”她语气平淡地陈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旁的江户川乱步猛地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没错!和好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好!”他大声宣布,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与亢奋,刚才那点低落和委屈早已被扫荡一空。
他像一阵旋风般从晶子身边刮过,猛地冲进侦探社办公室,目标直指办公桌后那位银发剑客。
“社长——!”他几乎是扑到福泽谕吉的办公桌前,双手“啪”地一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翠绿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名侦探大人刚刚接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史诗级的、终极的挑战!”
福泽谕吉从文件中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眼前情绪异常高涨的社员,没有打断,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这是一场关乎侦探社未来命运、关乎世界第一名侦探荣誉的终极战役!”乱步挥舞着手臂,语气夸张却异常认真,“为了赢得这场战役,乱步大人现在急需补充大量的、超——级多的糖分!这是战略物资!是必要的能量储备!”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不远处茶几上那个还没来得及被晶子享用的、小巧精致的蛋糕——那是折笠祐羽为了庆祝晶子的进步而特意买的。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江户川乱步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一把抓起蛋糕盒,熟练地打开,甚至没用叉子,直接用手抓起最大的一块带着草莓的部分,啊呜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充满了“这就是我的了”的理直气壮。
“唔!好甜!好吃!”他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称赞,嘴角还沾着白色的奶油,脸上洋溢着满足又得意的笑容,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壮举。
整个侦探社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与谢野晶子脸上的那丝缓和瞬间冻结,然后寸寸碎裂。她看着那个原本属于她的、象征着认可与喜悦的蛋糕,此刻正被某个突然发疯的名侦探大口吞食,一股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委屈“腾”地一下直冲头顶。
那是折笠小姐……第一次专门为她买的蛋糕!是她尝试迈出新一步的见证!
“江、户、川、乱、步——!”晶子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缝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杀意。她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仿佛有风暴在汇聚。
她猛地转身,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身体本能快于理智,一把抄起了靠在墙边、平时用于“说服”某些不配合客户的——巨大柴刀!
“那是我的蛋糕!你给我吐出来!!!”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柴刀带着破风声,毫不犹豫地朝着还在咀嚼蛋糕的乱步劈去!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留情!
“哇啊啊啊!杀人了!社长救命!祐羽救命!”乱步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惊恐取代,他尖叫着,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敏捷身手,猛地矮身躲过那足以劈开木桌的一击,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在办公室里抱头鼠窜。
“站住!你这偷蛋糕的混蛋!”
“才不要!这是战略物资!是必要的牺牲!”
“我今天就要替你那些被甜食腐蚀的牙齿进行一场彻底的‘治疗’!”
“呜哇!危险的医生拿着危险的柴刀追着可怜的名侦探!这是虐待!是职场暴力!”
顿时间,原本安静祥和的武装侦探社鸡飞狗跳,桌椅被撞得砰砰作响,文件四处飞扬。一个举着柴刀狂怒追击,一个抱着脑袋狼狈逃窜,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危险。
折笠祐羽刚刚跟着走进门,就看到这如同灾难现场般的一幕。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翡翠绿的眸子里写满了无奈。
福泽谕吉依旧端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眼前这场由一块蛋糕引发的惨案,眉头微蹙,但并没有立刻出手制止。他只是沉稳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与谢野,注意分寸。乱步,停下。”
但他的命令在暴怒的医生和逃命的名侦探耳中,效果似乎相当有限。
“晶子,我现在带你去甜品店自选蛋糕吧?”折笠祐羽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面,果断采取了最直接的补救措施。
这个提议显然有效。晶子周身那冰冷的杀意稍微收敛了一些,紫罗兰色的眸子瞥了一眼提议的祐羽,又狠狠瞪向躲在桌子后面探头探脑的乱步,似乎在权衡是继续追杀还是选择新蛋糕。
就在这时,江户川乱步猛地从桌子后面跳了出来,脸上还沾着奶油渍,却高举着手臂,活力十足地喊道:“我也要去!祐羽!乱步大人也要去甜品店!”
然而,他话音刚落——
“锃!”
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金属劈入地板的沉闷声响。
那把巨大的柴刀,精准无比地、深深地劈入了江户川乱步脚尖前一寸的地板木条中!刀身甚至因为巨大的力道而微微震颤着,发出危险的嗡鸣。
与谢野晶子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那副暴怒的表情,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个堪称“甜美”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反而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胁。
她微微歪头,看着瞬间僵住、冷汗直冒的乱步,声音轻柔得仿佛在哄小孩子:
“乱步君~”她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像是裹着蜜糖的冰针,“你,就,留,在,这,里。”
她缓缓拔出柴刀,动作轻松得像是在捡起一根羽毛,然后将锋利的刀刃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微笑着补充道:
“好好反省一下,偷吃别人蛋糕的‘坏孩子’,是没有资格跟着去选新蛋糕的哦?这是——医生的劝告。”
她的语气温柔得可怕,眼神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敢跟来,下次劈的就不是地板了。
江户川乱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地板裂缝,又看看与谢野晶子肩上那闪着寒光的柴刀,以及她脸上那“和善”的笑容,非常识时务地咽了口口水,高举的双手缓缓放下,干笑了两声:“哈、哈哈……”
见他老实了,与谢野晶子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手腕一翻,那把巨大的柴刀也不知被她收到了哪里。她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转而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亲昵地挽住了折笠祐羽的手臂。
“那我们走吧,折笠小姐。”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但带着明显的轻快。
阳光下,两位黑发的女性并肩而立。折笠祐羽气质沉静疏离,翡翠绿的眸子如同深潭;与谢野晶子虽然经历了创伤,但此刻挽着同伴,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生动表情。她们看起来,竟真的像是一对气质迥异却意外和谐的黑发姐妹。
折笠祐羽对晶子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微微一愣,但并没有挣脱,只是点了点头:“好。”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侦探社门口的楼梯拐角处,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江户川乱步脸上那副怂包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拍了拍胸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被劈裂的地板前,蹲下身,摸了摸那道新鲜的刀痕,非但没有后怕,反而摸着下巴,露出了一个狡黠又得意的笑容。
“嗯嗯……完美!”他自言自语地点头,
“让祐羽和社员培养深厚感情,提高她对侦探社的归属感——计划第一步,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