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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败敌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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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州城下,狼烟蔽日,战马嘶鸣。
恒狄两军于二十里外鏖战正酣。
大恒将士边冲阵边高呼:“北狄鼠辈,缩首如龟,岂敢与我大恒雄师争锋!”
“尔等主帅绿袍加身,恰似那池中王八!”
“若无那裤中二两,与闺中绣女又有何异!”
北狄阵营内,士卒急报:“禀努鲁赤将军,大恒军辱我军为缩头乌龟,说……说您是……是领头绿王八……不及绣花女子。”
“还……还说……”
努鲁赤面色铁青:“什么!可恶的大恒人,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还说……我等貌丑如鬼,躲藏不出,连娘子都娶不到!”士卒抹泪,似被骂哭。
努鲁赤勃然大怒,双目喷火,鼻息粗重,一身虬结肌肉绷紧,他拍案而起,举刀怒喝:“北狄的勇士们!随我杀光这些嘴贱的大恒人,破城夺门,抢他们的女人做娘子!”
“好!好!好!”众人举刀欢呼。
受此挑衅,北狄士兵早已按捺不住。
在北狄,骂人娶不到娘子乃大忌,不亚于咒人父母双亡。
努鲁赤下了指挥台,正欲上阵厮杀,其弟努哈拦阻:“哥哥,勿中大恒奸计,他们最是狡猾!”
“努哈,大恒失去指挥使,没了邪门阵法,现已连丢三城,早已今非昔比,我北狄勇士岂容败军羞辱!”
努哈:“可是——”
努鲁赤打断:“他们粮草断绝,已是强弩之末。待哥哥擒了赵蒙之子,用他父子二人逼大恒开门迎我北狄入城。届时我等长驱直入,取了大恒皇帝首级,哥哥定为你觅得天下最美的女子为妻!”
“努哈,等着哥哥!”言罢策马而去。
努哈遥望兄长远去背影,心下不安。
大恒龙威将军赵冲见努鲁赤现身,想起被敌军所俘生死未卜的父亲,当下悲愤交加,目眦欲裂。
就在他即将不顾一切要冲上去与努鲁赤厮杀时,蓦地想起镇北王所授之计,血河染地、尸骨如山的画面伴随着父亲赵蒙对他的孜孜教诲涌入脑海,理智忽占上风。
赵冲强压悲痛愤恨,改变策略,率兵佯装败逃,待北狄追兵包抄时,故作慌不择路状,引敌奔向白雁山。
努鲁赤果然未察有异,紧追不舍。
白雁山道曲折,唯有一条通路。行至中途,纵使努鲁赤再迟钝也不禁生疑,然不等他深思,挑衅之言便兜头冲来。
“北狄崽子不敢追了哈哈哈!”
“怂包!回家玩泥巴去罢!咱们溜他们一圈回城喽!”
“北狄怂包哈哈哈!”
努鲁赤闻言,刚萌芽的疑虑瞬间被抛诸脑后,他顿时被激得怒吼:“可恶的大恒人,本将军必将尔等剁成肉泥!北狄勇士们,给我冲!”
马蹄震地,尘土飞扬。
殊不知后路已被切断。
无数巨石自峰顶滚落,箭矢如雨倾泻。
“——啊啊!”士兵哀嚎声不绝于耳,接连应声倒地。
努鲁赤:“狡猾的大恒人!全军后撤!”
残兵败将退至山口,马匹被突然乍现的绊马索绊倒,马上人皆摔落在地,转眼间便被大恒将士团团围住。
努鲁赤狼狈起身,愤懑抹脸:“娘的!中计了!”
萧玦自远处策马而来,马上载着一位头戴素白幕篱的女子。
赵冲即刻单膝跪地:“王爷。”
“做得不错。”萧玦边道边将女子扶下马。
赵冲不敢居功:“多亏王爷神机妙算!”
“非本王之谋。”萧玦侧身,让出身后女子,“此战大捷,全仗这位姑娘。”
众人投以探究目光。
女子幕篱垂膝,不见容貌,却气韵清冷,如月下幽兰。
赵冲行军礼敬道:“姑娘大智。”
温初见是赵蒙之子,心下触动:“谬赞。赵小将军神勇,不必过谦。”
赵冲:这声音很是熟悉……
努鲁赤见几人谦让,不耐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再磨蹭!”
赵冲闻言,霎时想起战死同袍与可能殉国的父亲,拔剑欲斩努鲁赤,萧玦并未阻拦。
此时,一道清泠女声响起:“且慢。”
赵冲一顿。
温初前行数步:“留他们性命。”
赵冲愕然:“什么?他们杀我大恒多少将士!岂能放过?还有我爹……”
努鲁赤意外地打量眼前身姿曼妙的女子,心下不解。
他怎不知,北狄在大恒还安插了这等眼线啊?
萧玦瞥她一眼未质疑,只对赵冲斥道:“不得无礼。押下去。”
赵小将军收剑归鞘,不忿道:“是。”
言罢指挥士兵押送北狄人返回。
赵冲有意随行于萧玦与温初同乘的马侧,忍不住心中疑问,又因王爷对女子维护,尽量恭敬问:“姑娘,留北狄人性命究竟为何?”
温初声淡无波:“留他们一命,以努鲁赤换回赵蒙将军,以其余北狄士兵换回被劫粮草。”
“我爹他……现下生死未知。”
温初语气坚定:“北狄不会杀赵蒙将军。”
萧玦看向身前女子目露赞赏,转而瞥向赵冲的一眼却带一丝难以言喻的炫耀。
赵冲闻言细思,豁然开朗。
无消息便是最好消息。
他怎就没想到?
区区弱女子,竟精通阵法深谙敌情,无利创利,再以此交换,将利益最大化,以最小的代价为大恒扳回一局。
此女实乃帅才!
只是……王爷为何一副与有荣焉之态?
赵冲忽问:“若北狄不答应呢?”
“不答应?”温初轻哼一声,“他们会答应的。”
赵冲茫然。
返回城内。
温初向萧玦直言不讳:“我是否有直接指挥权?”
萧玦笑道:“自然。”
她闻言神色一凛:“赵冲,派使者前往北狄营中送谈判书,以努鲁赤换赵蒙将军,以其余北狄兵换回粮草。”
“切记,仔细叮嘱使者,入敌营后定要在努鲁赤亲兵面前大肆宣扬谈判内容,尤甚是让努哈知晓此事。”
与大恒的军权一体不同,北狄阵营由努哈、努鲁赤、乌和、泷叶四股势力组成,其中,乌和为元帅统率北狄。
努哈与努鲁赤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甚笃,得知兄长被擒可换回,努哈定不会错过良机。
赵冲心领神会,对这位多谋善断的女子油然而生敬畏之感:“是!末将领命!”
萧玦缓缓侧首,看向身旁气定神闲的女子。
她静立窕窕,白衣胜雪,容色清冷,明眸熠熠却平淡无波,眼底情绪几近漠然。
美若画中仙,冷似山巅雪。
萧玦心中再次泛起一股熟悉的震颤,熟悉而炽热。
心底不断涌现的惊艳、赞赏与掌控欲,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强烈吸引的战栗,随着不稳的呼吸翻涌。
他攥紧拳头,直至掌心渗出血珠方恢复理智,复成那个八风不动的镇北王。
北狄军帐内。
乌和大马金刀地坐于主位,悠然自得,左手闲适地盘着木珠串:“诸位,只需再等两日,待大恒军饿没了力气便可一举破城,直取大恒皇帝首级!”
“好!”
“元帅威武!”
唯努哈兴致不高,神色凝重,正愣愣出神。
乌和询见状问道:“努哈,有何问题?”
努哈回神,单膝跪地,左手贴胸行北狄礼,垂首恭敬道:“努哈忧心兄长以致走神,请元帅责罚!”
“哈哈哈……”乌和起身亲自将他扶起,“放心,努鲁赤将军是我北狄最骁勇善战的勇士,他定会凯旋而归。”
“是!”
话音刚落,传报声至。
“——报!”
“努鲁赤将军战败被俘,大恒派来和谈使者!”
乌和面色猛地一变:“你说什么!”
帐内窃窃私语:“什么?努鲁赤将军战败?”
“怎么可能!”
“将军落在大恒人手里了!”
努哈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传令兵急问:“我哥哥他现下如何?使者何在?”
兵士惶恐:“回、回努哈将军,属下不知,大恒使者在帐外候着。”
乌和攥紧木珠:“带进来。”
和谈使者被两士兵架入营帐后,旋即甩脱束缚:“作甚作甚!北狄就此等待客之礼?”
乌和冷眼睨他:“大恒何意。”
和谈使者漫不经心拱手一礼:“努鲁赤将军在我处好酒好肉伺候着,王爷说请元帅归还赵蒙将军与粮草,努鲁赤及其余北狄兵自当完璧归赵。”
元帅怒喝一声,摔珠于地,木珠四溅:“杀了他!”
“哎哎哎!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乌和你敢违背诸国公约!”
就在和谈使者将要被拖出去时,努哈拦下,向乌和沉声道:“元帅,我兄长在大恒手中,不可杀大恒使者!”
他眼神坚定近乎偏执。
乌和咬牙,对兵士改口:“将人轰出去。”
“是,元帅。”士兵应道。
努哈肌肉松缓:“谢元帅。”
乌和调整情绪,走近努哈,拍了拍他肩膀:“努哈放心,努鲁赤是我兄弟,本帅必会换他回来。”
淮州城内,议事阁。
“——报!北狄送回赵蒙将军!”
“——报!北狄送回粮草!”
屋内正论战事的三位将军大喜:“赵蒙将军?北狄真答应了?!”
一道豪迈声音先人一步传入众人耳中:“老夫在此,岂能有假!”
“赵蒙将军!”
“爹!”赵冲双目通红。
赵蒙慈爱一笑,揉儿子头顶:“傻小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赵冲泪如泉涌,嚎啕道:“爹啊!您真的没死!太好了!”
赵蒙一记爆栗敲下:“你爹我没死呢,号什么丧!”
“哈哈哈哈,赵小将军还是这般真性情!”
“是啊是啊。”
萧玦自主位走下:“赵蒙将军受苦了。”
“赵蒙能捡回一条老命全赖王爷,此番恩情必铭记于心。”
萧玦忽笑一声:“怎都以为是本王之功。”
“赵蒙将军,你的救命恩人在此。”
“诸位将军,夺回粮草,扬我大恒国威者,在此。”
众人先是被镇北王罕见之笑看愣,其次又顺着萧玦的指向望去。
屏风后走出一位头戴白色幕篱的女子,眸澈如湖却淡漠疏离,身姿纤弱却气度不凡,宛若谪仙。
将军们愕然:“竟是位姑娘!”
萧玦道:“赵蒙将军,此人你最熟悉不过。”
女子摘下面纱,露出绝丽容颜。
众人哗然。
“此女子真绝色!”
“温初?!”赵蒙瞳孔骤缩。
“赵伯父。”温初轻唤。
赵冲嗷一嗓子:“竟然是你!我说怎有莫名熟悉之感!”
温初唇角微扬:“冲哥哥,好久不见。”
赵冲应道:“初妹妹,是许久未见了,温家之事……你可还好?”
“你一边去,别挡道。”赵蒙将赵冲扒拉开,上前几步,细端详眼前少女,“当真是你?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温初瞥向萧玦,“全赖王爷相救。”
赵蒙当即要跪谢萧玦,被一把扶住:“赵蒙将军不必如此。”
“王爷,多谢你救出温初。我今日方知温家之事,本以为无人生还,岂料王爷大义,保下温初,实乃温家不幸中之万幸!”
温初眼中痛苦一闪而逝。
萧玦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是本王去晚了。”
分明是与赵蒙对话,目光却落温初身上。
女子微微垂首,睫羽轻颤。
赵蒙转向温初道:“我与你父相交多年,最知他为人。温家绝无叛国之辈。乖女安心,赵伯父在,必护你周全!”
温初闻言动容,眼眶微红,连日积压情绪似寻到出口:“多谢赵伯父。”
赵冲见此情景,被触动之余,不忘怀疑自己是否为赵老将军亲生之子。
萧玦扫视众将:“诸位,此乃温家大小姐,温初。”
“温家之事想必各位都已知晓,北狄极可能买通朝中官员,里应外合祸乱大恒。”
“忠臣枉死,将士殒命,我等岂能坐以待毙。”
“即日起,温家唯一血脉——温初,便是我大恒阵法统筹指挥使,众将皆须听其号令。”
“是!”铿锵声响彻天地。
大恒新得指挥使,竟是个女娃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大街小巷,大恒人为得一奇才而欢欣自豪。虽未透露名姓,然白雁山之捷与换回赵蒙将军、夺回粮草之事,已令百姓对其深信不疑,交口称赞,传得神乎其神。
北狄则气氛凝重。
北狄元帅营帐中,一男子步入。
此男子与北狄人样貌略有异,身形高挑却无夸张肌肉,较之北狄人小麦肤色,其肤色甚白,面容精致。
两旁兵士见他行礼,恭称:“泷叶将军!”
“来了。”乌和投去一瞥,随即语气阴沉道,“好不容易除掉碍事的温家,今又来个女娃让我等吃此大亏。”
泷叶:“女流之辈,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但……”乌和话锋陡转,“令安插在大恒的探子好生探查,这指挥使究竟什么来路。”
泷叶眼中闪过一丝毒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