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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解冻的方程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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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从阳光孤儿院回来后,江驰和纪疏白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敏感的新阶段。
那声道歉,像一颗投入坚冰的石子,没能立刻让冰层融化,但确实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裂痕。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再是纯粹的对抗和厌恶,而是夹杂着愧疚、尴尬,以及一丝不知如何相处的茫然。
周一的自习课,气氛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
纪疏白依旧会将那本工整的笔记本推到桌子中线,但动作不再那么机械和冰冷,而是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江驰也不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炸毛,他会沉默地看那笔记本几秒,然后别别扭扭地伸手拿过来,胡乱地翻看。
“喂,”江驰用笔帽戳了戳笔记本上的一行公式,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情愿的请教意味,“这个……怎么推导出来的?”
纪疏白从自己的书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讥诮,只剩下平静。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过一张草稿纸,重新拿起笔。
“从这里开始,”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放缓了些,“注意这个变量的替换……”
他讲解得很细致,步骤清晰,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至少没有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江驰难得地没有走神,皱着眉头努力跟上思路。他发现自己这个“对头”在讲题时,有一种奇特的魅力——绝对的专注和逻辑性,能让复杂的题目变得条分缕析。
“懂了没?”讲完一段,纪疏白会停下来问一句。
“……大概吧。”江驰含糊地应着,不肯完全服软,但手上却老实实地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偶尔,江驰会因为一个基础概念卡壳,纪疏白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直接用冰冷的眼神让他自生自灭,而是会停下来,翻到前面相关知识点的那一页,指给他看。
“你这里的基础没打牢。”他会客观地指出,不带贬义,只是陈述事实。
江驰啧一声,有些烦躁,但也没反驳,只是闷头去补那个漏洞。他发现,当自己放下那点可笑的自尊心,真正去听的时候,纪疏白讲的确实比老师说的更容易让他理解。
这种变化是缓慢的,细微的。他们依然不会闲聊,不会像其他同学那样勾肩搭背。但在那方小小的课桌之间,一种基于“学习”这个共同目标的、脆弱的合作关系,正在悄然建立。
有时,江驰会带来一些东西——一瓶没拆封的运动饮料,一包进口的糖果,随手放在纪疏白桌角。
“买多了,难喝/难吃。”他总是用这种蹩脚的理由。
纪疏白最初会沉默地看着那些东西,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直到有一次,江驰看到他在连续讲了三道题后,嘴唇有些干,顺手把饮料推了过去。纪疏白沉默了几秒,最终伸手拿了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
那声“谢谢”很轻,却让江驰心里莫名松快了一下。
他们也开始有了极其有限的、学习之外的交流。
“你……经常回孤儿院?”一次课间,江驰状似无意地问。
“嗯。”纪疏白看着窗外,应了一声。
“小辞和阿岁……他们关系很好?”
“他们一起长大。”纪疏白的回答依然简短,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封闭。
江驰不再追问,他知道那是纪疏白划下的界限。他能感觉到,纪疏白像一只受过伤的小兽,对外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任何过界的试探都可能让他立刻缩回壳里。他需要耐心。
放学铃声响起,纪疏白照例快速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
“喂,”江驰在他身后叫住他,晃了晃手里的数学卷子,“明天小测,最后那道题型,你再给我讲一遍呗?早上早点来?”
纪疏白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江驰带着点痞气却又无比认真的脸上。
“……七点二十,教室。”他最终吐出几个字,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瘦削背影,江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低头看了看那张折磨他许久的数学卷子,第一次觉得,上面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符号,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冰封的河面下,暖流已经开始涌动。那道裂痕正在慢慢扩大,虽然离真正的春暖花开还很遥远,但至少,坚冰已经开始解冻。而解开他们之间复杂方程式的钥匙,似乎就藏在这日复一日的、笨拙却真诚的靠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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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展望:随着辅导的深入和日常的相处,江驰将逐渐看到纪疏白坚强外壳下更多的侧面,或许是脆弱,或许是柔软。而纪疏白是否也会开始发现,江驰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其他特质?他们的故事,正朝着更深入的方向悄然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