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冬夏》梦忧兰

14、夜市烟火

　　省级数学竞赛在临海市一中落下帷幕。走出考场时，天色已近黄昏，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取而代之的是腹中的饥饿和对这座滨海城市的好奇。

　　“总算考完了！”江驰舒展了一下身体，转头看向身旁神色依旧平静的纪疏白，以及跟在后面的祝岁安和温辞，“听说临海市的夜市特别有名，海鲜烧烤更是一绝。反正明天才回去，要不……我们私人行动，去搓一顿？”他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发出了邀请。

　　纪疏白对吃穿向来不讲究，没什么意见。祝岁安看向温辞，温辞立刻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我早就听说啦！”

　　于是，四人避开大部队，打车来到了临海市最负盛名的夜市。华灯初上，夜市里已是人声鼎沸，各种小吃摊位的香气混杂在咸湿的海风里，扑面而来。烤生蚝、蒜蓉扇贝、铁板鱿鱼的滋滋声，摊主的吆喝声，游客的谈笑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烟火气的交响乐。

　　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烧烤摊坐下，点了一大堆海鲜和烤串。江驰熟练地帮着分配餐具，递纸巾，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架势。纪疏白安静地坐着，看着江驰忙活，又看看对面，祝岁安正细心地帮温辞烫洗杯筷，而温辞则托着腮，眼巴巴地望着烧烤架，嘴里小声念叨着“好香啊”。

　　这顿烧烤吃得格外酣畅淋漓。新鲜的食材加上地道的调味，征服了每个人的味蕾。连一向饮食克制的纪疏白，都比平时多吃了不少。江驰更是和温辞抢起了最后一串烤大虾，气氛热闹又温馨。

　　结账后，夜市依旧喧嚣。江驰意犹未尽，提议道：“时间还早，我们再逛逛？这步行街好像挺长的。”

　　祝岁安却看了看身旁似乎有些倦意的温辞，开口道：“你们逛吧，小辞好像有点累了，我陪他去江边走走，吹吹风，清净一下。”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照顾。

　　温辞揉了揉眼睛，确实有点犯困，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嗯，我想去江边。”

　　“行，那你们注意安全，随时电话联系。”江驰爽快地应下。

　　于是，四人便在夜市入口分开。祝岁安和温辞朝着不远处灯光黯淡些的江岸走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江驰和纪疏白则顺着人流，走进了霓虹闪烁、店铺林立的步行街。

　　与夜市的喧闹不同，步行街更显繁华与时尚。两人并肩走着，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流。江驰偶尔会指着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评价几句，纪疏白大多只是静静听着，目光掠过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神情在斑斓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走着走着，身边的人流愈发拥挤。在一个拐角处，一群嬉笑打闹的年轻人猛地从侧面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正低头看着地面砖缝的纪疏白。

　　“小心！”江驰反应极快，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牢牢抓住了纪疏白的手腕，用力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步。

　　那群人呼啸而过。

　　危险解除，但江驰握着纪疏白手腕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掌下的手腕纤细，骨骼清晰，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纪疏白似乎也愣住了，抬起头看向江驰，清澈的眼眸里映着流转的霓虹光彩，带着一丝罕见的怔忡和不知所措。

　　周围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被隔绝。一种微妙得难以言喻的电流，通过相触的皮肤，在两人之间无声地窜动。江驰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咚咚咚地敲击着耳膜。

　　就在这时——

　　“咻——嘭！”

　　一束耀眼的亮光划破夜空，在漆黑的夜幕上轰然绽开，化作万千流金，绚烂夺目。

　　是烟花！

　　步行街上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纷纷驻足仰头。

　　江驰和纪疏白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一簇接一簇的烟花在夜空中竞相绽放，五彩斑斓，瞬息万变，将整个夜空和下方的城市映照得如同白昼。

　　在这漫天华彩的背景下，在周围人群的惊叹声中，他们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江驰紧紧握着纪疏白的手腕，仿佛握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先松开手。

　　烟花的光芒明明灭灭，映在纪疏白侧脸上，柔和了他惯常的清冷线条。江驰偷偷侧过头，看着纪疏白被烟花点亮的眼眸，那里面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约会，也不知道紧握的手腕算不算牵手。他只知道，在这一刻，喧嚣的世界远去，漫天烟火之下，他只想抓住身边这个人，再久一点。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的余烬消失在夜色中，夜空重归沉寂，人群渐渐散去，江驰才仿佛如梦初醒，有些不自然地、缓缓松开了手。

　　手腕上的温度骤然消失，纪疏白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

　　“走吧，”江驰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暧昧又尴尬的沉默，声音有些低哑，“回去晚了，带队老师该担心了。”

　　“嗯。”纪疏白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再次并肩而行，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依旧沉默，但空气中涌动的，早已不再是之前的平静。那只被紧握过的手腕，和那片共同仰望过的烟火天空，如同无声的烙印，深深刻入了这个临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