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澄明》晓晓晓涵

6、第 6 章

　　自打那次“投怀送抱”社死现场后，我患上了严重的“张澄陌PTSD”。

　　具体表现为：听见有人姓张心里咯噔一下，看到锁骨长度黑发心里咯噔一下，闻到干净皂荚味心里咯噔一下，甚至远远看到教学楼那扇该死的消防门，我都想绕道走。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尤其最后被他那句“投怀送抱”钉死在耻辱柱上，周围那几个同学的眼神我能记一辈子。

　　更要命的是，我发现自己根本躲不开他。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大课，三个班一起上，阶梯教室坐得满满当当。我照例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祈祷自己隐形。然后，我就看着那个清瘦挺拔、扎着利落小辫的身影，在一片嘈杂中，目不斜视地、一步步走上台阶，越过无数空位，最终，精准地停在了我旁边的空座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书放在桌上，坐下。一股淡淡的、让我头皮发麻的冷冽气息瞬间侵占了方圆一米内的空气。

　　我浑身僵硬，笔都快捏断了，全程目不斜视地盯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教授，脖子梗得像得了落枕。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偶尔会落在我侧脸，像羽毛轻轻扫过，又像冰锥子慢慢划拉，搞得我坐立难安，知识点一个没听进去。

　　高等数学。我咬着笔帽，对着一道死活解不出的极限题薅头发。阴影笼罩下来，一根修长的手指隔空点在我的草稿纸上。

　　“这里，洛必达法则用错了。”

　　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头顶炸开，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一抬头，就撞进张澄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俯着身，几缕发丝垂落，几乎要蹭到我的太阳穴。

　　我猛地往后一仰，拉开距离，心脏砰砰乱跳，嘴上却硬：“我、我知道！我正准备改！”

　　他直起身，没反驳，只是把那本厚厚的、看起来就让人头疼的吉米多维奇习题集放在我桌角。“第237页，类似题型。”说完，转身就走，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我盯着那本习题集，感觉它像个烫手山芋。做？好像我听了他的话似的。不做？那题我是真不会。

　　最后我还是咬牙切齿地翻到了237页。妈的，还真是一模一样的题型。

　　最绝的是食堂。

　　我好不容易抢到一份糖醋排骨，美滋滋地找了个空桌刚坐下，对面就放下一个餐盘。

　　张澄陌端着清汤寡水的饭菜，在我对面坐下，动作自然得像约好了一样。

　　我一口排骨噎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吃饭极其安静，慢条斯理，一点都不像周围吵吵嚷嚷的学生。但他存在感太强了，强到我根本没法忽略。我埋头猛扒饭，只想赶紧吃完滚蛋。

　　吃到一半，他忽然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愣住，警惕地看着他。

　　他目光落在我嘴角，淡淡道：“酱汁。”

　　我瞬间脸红到脖子根，一把夺过纸巾胡乱擦了几下，感觉自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弱智。

　　他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极轻地、几乎察觉不到地弯了一下嘴角。

　　我眨眨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冰山……刚才是不是笑了？

　　没等我看清，那点微弱的弧度已经消失了，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但他刚才……是不是真的笑了一下？

　　就为这点破事，我脑子里又乱了一下午。

　　他无处不在。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悄无声息地把我罩在里面。不是那种狂风暴雨式的追求，而是一种冷静的、不容置疑的渗透和侵占。

　　我快疯了。

　　一边是“我是直男”的信念摇摇欲坠，另一边，却忍不住在他每次出现时心跳失序，在他偶尔流露出极细微的、可能是关心的举动时胡思乱想。

　　晚上躺在宿舍床上，我瞪着天花板，第N次进行严肃的内心审判。

　　“夏雯稚，你清醒一点！那是张澄陌！男的！学神！而且强势得可怕！你hold不住的！”
　　“可是……他好像也没做什么真正过分的事……还帮我讲题（虽然方式吓人）……”
　　“讲题？那是羞辱！是降维打击！”
　　“但他今天好像笑了……”
　　“笑个屁！那是嘲笑！绝对是嘲笑！”

　　我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完蛋。
　　我好像……
　　真的有点不对劲了。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抵触。
　　而是一种……更糟糕的预感。

　　我这条自认为笔直笔直的路，好像真的要被他硬生生掰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