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澄明》晓晓晓涵

33、第 33 章

　　大学生活的第一个暑假，除了见家长这种“惊心动魄”的大事，自然也少不了同学聚会这种经典保留项目。

　　高中班长在群里一声吆喝，定下了KTV的局。我本来有点犹豫，毕竟我现在这形象——长发（虽然剪到了锁骨），还谈了个男朋友（虽然是个男的），跟高中时那个咋咋呼呼、自认笔直的毛头小子相差甚远。

　　张澄陌对此不置可否，只在我对着衣柜纠结穿什么的时候，从后面递过来一件黑色的、袖口有暗纹的衬衫：“这件。”

　　我换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实比我那些卫衣T恤有型多了。

　　“你也去？”我试探着问。很难想象张澄陌这种高冷生物出现在嘈杂的KTV里。

　　“嗯。”他应了一声，理由充分，“看着你。”

　　我：“……” 行吧。

　　于是，当晚我和张澄陌一起出现在了KTV包间门口。推开门的瞬间，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鬼哭狼嚎的歌声扑面而来，夹杂着老同学们熟悉的笑闹声。

　　“哟！夏雯稚！可算来了！”班长第一个看到我们，热情地迎上来，然后目光落到我身边的张澄陌身上，愣了一下，“这位是……？”

　　包间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俩身上，尤其是张澄陌。他今天没扎头发，锁骨长度的黑发随意散着，配上那身低调又有质感的黑衬衫，在光怪陆离的KTV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出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我头皮一麻，正想开口介绍，张澄陌已经自己上前半步，对班长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张澄陌，雯稚的男朋友。”

　　“嗡——”

　　我感觉包间里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秒。几个正在骰子喝酒的同学动作僵住，拿着麦克风的哥们儿忘了下一句歌词。

　　我知道他们震惊什么。高中三年，我可是信誓旦旦宣称自己喜欢软妹的“钢铁直男”代表！

　　班长不愧是班长，最快反应过来，干笑两声：“啊……哈哈……欢迎欢迎！快进来坐！”

　　我们被安排在长沙发的一角。张澄陌坦然自若地坐下，仿佛周围那些探究、好奇、甚至有点暧昧的目光都不存在。我倒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拿起桌上的橙汁猛灌了一口。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直到几个活跃分子又开始抢麦，鬼哭狼嚎地唱起了流行情歌，包间才重新热闹起来。但我和张澄陌这边，仿佛自带结界，安静得有点突兀。

　　“哎，夏雯稚！别光坐着啊！来一首！”有同学开始起哄。

　　“对啊！高中毕业晚会你那首《死了都要爱》可是震撼全场！再来一个！”

　　我脸上发烫，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嗓子不行了！”

　　开玩笑！在张澄陌面前唱《死了都要爱》？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然而，起哄声越来越大。张澄陌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询问。

　　我硬着头皮，正想继续拒绝，他却忽然拿起了旁边另一个闲置的麦克风，递到我面前。

　　“唱吧。”他说，语气平淡，“我想听。”

　　我：“？？？”

　　大哥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在他的注视和同学们的起哄双重夹击下，我脑子一热，接过了麦克风。点歌的时候，我手指发颤，下意识地点了首旋律还算熟悉、不算太崩形象的《夏天的风》。

　　前奏响起，我深吸一口气，开口。

　　声音有点抖，调子也有点飘。但唱着唱着，我忍不住偷偷瞟向张澄陌。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我的那杯橙汁，目光落在屏幕上滚动的歌词，侧脸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专注。

　　唱到一句的时候，我的心跳莫名平稳了下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为情了。

　　一曲终了，包间里响起捧场的掌声和口哨声。

　　“可以啊夏雯稚！功力不减当年！”

　　“就是！这歌选得好！应景！”

　　我红着脸坐回张澄陌身边，他顺手把橙汁递还给我，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

　　“还行。”他评价道，声音不大，但我听见了。

　　接下来，同学们轮流上场，有深情款款的，有跑调跑到姥姥家的，气氛越来越嗨。我和张澄陌依旧坐在角落，他偶尔会在我跟老同学聊天时，帮我递个零食，或者在我杯子空了的时候，示意服务员加饮料。动作自然，却无声地宣示着存在感。

　　几个以前跟我关系不错、也曾对我有点朦胧好感的女生，过来跟我打招呼时，眼神都忍不住往张澄陌那边瞟，带着点好奇和……惋惜？

　　我忽然觉得，带他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试探。

　　聚会接近尾声，不知道谁点了一首对唱情歌，男女声部都没人接。班长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我和张澄陌身上，带着点恶作剧的笑意：“哎！咱们这儿不就有一对现成的吗？夏雯稚，跟你家那位来一个呗！”

　　“对对对！来一个！来一个！” 起哄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热烈。

　　我头皮发炸，让我跟张澄陌对唱情歌？！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我疯狂给张澄陌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拒绝。他却像是没看见，目光落在屏幕上那首《小酒窝》的MV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节奏。

　　然后，在我惊恐的目光中，他拿起了刚才我用的那个麦克风，站起身，看向我，微微挑眉。

　　那眼神分明在说：怂了？

　　……操！

　　被他一激，我那点该死的胜负欲和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又上来了。我也抓起麦克风，梗着脖子站了起来。

　　“唱就唱！”

　　前奏响起，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盯着我们。张澄陌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点平时没有的磁性，意外地……很好听。调子很准，情绪平稳，像是在做学术报告。

　　轮到我，我紧张得声音有点飘，眼神根本不敢看他，只能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歌词。

　　到了合唱部分，我硬着头皮，努力跟上他的节奏。张澄陌的声音稳稳地托着我的，奇异地抚平了我声音里的颤抖。我们俩的声音，一个清冷平稳，一个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青涩，混合在一起，居然……不算难听？

　　唱到第二段，我稍微放松了些，偷偷侧过头想看他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微微侧头看着我，KTV迷离的灯光落在他眼底，像是碎开的星辰。他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差点忘了下一句歌词。

　　一曲唱罢，包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尖叫。

　　“卧槽！好听！”
　　“配一脸！我嗑了！”
　　“夏雯稚你可以啊！深藏不露！”

　　我脸颊滚烫，放下麦克风，几乎是逃也似的坐回沙发。张澄陌也跟着坐下，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在众人面前跟我对唱情歌的人不是他。

　　只有他放在身侧、悄悄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微微的湿意，泄露了他或许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聚会散场，我和张澄陌走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夏夜的风吹散了KTV里的燥热和喧嚣。

　　我还在为刚才的对唱感到一丝丝羞耻和莫名的兴奋，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会答应唱啊？”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张澄陌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想听你唱。”

　　“那……我唱得怎么样？”我有点期待地问。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一般。”他客观评价，但看着我的眼睛却很深，“不过……”

　　他顿了顿，俯身靠近，在我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带着橙汁甜味的吻。

　　一触即分。

　　“……是我的。”

　　他直起身，重新牵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愣在原地，感受着唇上残留的温热和那句霸道又甜蜜的宣告，心跳如擂鼓。

　　看着他在路灯下挺拔的背影，我忽然觉得，高中那个咋咋呼呼、以为自己是直男的夏雯稚，好像真的死去了。

　　而现在这个，会为对唱情歌脸红，会因为一个吻而心跳加速的夏雯稚……

　　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