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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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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上那个清晰的点赞和那句“拍得不错”,像是一盆冰水混合物,从我头顶浇下,瞬间熄灭了所有因为舞台和赞美而燃起的火热。
社死。真正的社死。
我甚至能想象出张澄陌看到那张照片时,脸上那种没什么表情却足以让人无地自容的神情。他不是觉得搞笑,他是觉得……“不错”?
哪个部位不错?!!
我手忙脚乱地想给那个发朋友圈的混蛋点踩,又想立刻冲去找张澄陌解释那只是个意外,但四肢百骸都被一种巨大的尴尬和恐慌攫住,动弹不得。周围文艺部同学兴奋的谈笑和恭喜声变得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夏雯稚!愣着干嘛!快去换衣服,一会儿还要集体谢幕!”有人推了我一把。
我像个提线木偶,浑浑噩噩地被推搡着往更衣室走。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一条又一条的赞美和好友申请此刻看起来无比刺眼,像是在疯狂嘲笑我几秒钟前的得意忘形。
更衣室里乱糟糟的,弥漫着汗味、化妆品和兴奋的气息。我找到自己的柜子,手指发僵地去拧密码锁,试了好几次才打开。
柜门吱呀一声打开。
里面挂着我来时穿的那件普通T恤和牛仔裤。
但就在那件叠放好的T恤最上面,极其醒目地,放着一个巴掌大的、丝绒质地的小盒子。
深蓝色,没有任何logo,低调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昂贵和正式感。
不是我的东西。
我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我,大家都在忙着换衣服、卸妆、叽叽喳喳地讨论刚才的演出。
谁放的?
什么时候放的?
我迟疑地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冰凉的丝绒表面,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深吸一口气,我把它拿了出来。盒子很轻。
指腹摩挲着光滑的表面,我犹豫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盒盖。
黑色的内衬上,安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装饰链,而是一条极其简洁却质感十足的铂金细链。链子本身已经足够精致,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坠子。
那是一个小巧的、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金属片,形状……有点眼熟。
我把它拿起来,冰凉的金属贴在滚烫的掌心。借着更衣室顶灯不算明亮的光线,我仔细看去。
那金属片的轮廓,像是一弯被咬了一口的、残缺的……
月亮?
不。
我瞳孔骤然收缩。
这形状……这分明……
我猛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飞快地戳开微信,点进自己的资料页。
我的微信名:【残缺的玉】。
我捏着那条冰凉铂金链条,盯着那块抽象又装逼的“残缺的玉”坠子,感觉一股热气“轰”地冲上天灵盖。
王!
老子微信名【残缺的玉】!那“玉”是“王”字少一点!是老子中二病时期觉得自己牛逼但不完全牛逼的纯装逼产物!跟什么温润如玉屁关系没有!
张澄陌他……他居然……他居然照着这个意思打了个项链出来?!!
他还他妈精准地塞进了我的更衣室柜子里?!
这理解能力是跟谁学的?!阅读理解满分是吧?!抓重点抓得这么清奇?!
我气得手指头都在抖,又羞又恼,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连中二老底都被掀了的崩溃感。这条项链瞬间从“可能有点暧昧的礼物”变成了“社死证据的实体化嘲讽”!
“夏雯稚!磨蹭啥呢!就等你了!”外面有人在喊。
我手忙脚乱地把那烫手山芋一样的项链盒子胡乱塞进牛仔裤口袋,像是藏什么赃物,心脏砰砰狂跳,脸颊烧得厉害。换衣服的动作都带了点气急败坏的意味。
集体谢幕的时候,我站在台上,笑容僵硬,眼神飘忽,完全不敢往台下某个可能的方向看。手心却不由自主地一遍遍擦过裤兜里那个硬硬的小盒子轮廓,每碰一下,就像被微弱的电流窜过。
汇演结束,人群渐渐散去。我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闷头就往宿舍冲。
“夏雯稚。”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像带着精准的定位系统,穿透嘈杂的人声,直接钉在我的耳膜上。
我后背一僵,脚步顿住,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完了,来了,兴师问罪还是继续嘲讽?
我慢吞吞地转过身。
张澄陌就站在几步开外的人流边缘,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已经换下了那身运动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锁骨长度的发丝被夜风吹得微微拂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地看着我。
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我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我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荚味,混着夜晚的凉气。
我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他垂下视线,目光落在我紧紧捂着的裤兜位置,那里明显鼓起一小块。
然后,他抬眼看我,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看到了?”
我脸颊爆红,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和“直男”的倔强:“看、看到了!你什么意思?!嘲笑我是不是?我知道我微信名很中二很装逼行了吧!不用你特意打个项链来提醒我!”
我一口气吼完,气喘吁吁地瞪着他,像只被踩了尾巴虚张声势的猫。
张澄陌安静地听我吼完,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无奈的情绪。
“不是嘲笑。”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那是什么?!”我气势汹汹地反问,虽然底气已经开始不足。
他沉默了两秒,目光在我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补上。”
我愣住:“……啊?”
补上?补什么?
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些,气息几乎拂过我的睫毛。他的视线从我的眼睛,慢慢下移,最终落在我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那一点,”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和不容错辨的认真,“我补。”
我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
残缺的玉。
王字少一点。
我补。
……
……
……
我操。
血液轰然涌向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世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脸,和他那双映着细碎灯光、无比专注的眼睛。
口袋里那个小盒子的存在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硌着我的腿,也硌着我的心。
我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愤怒、羞恼、尴尬,在这一刻,被这句简单直接又霸道至极的话,轰得灰飞烟灭。
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一种铺天盖地的、让我浑身发软的慌乱和……
莫名的,该死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