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歌（GL）》祈祷早晨

4、所谓剑灵

　　“啊啊啊啊啊~~~~~”

　　“噗通！”

　　溅起的水花瞬间将她包裹住。清冽的泉水瞬间从聆音大张的嘴中倾灌而入。吐出几个泡泡聆音再次因惊恐而尖叫起来。不过这次因为是在水中，那音波直接化作了层层涟漪，在整个水面上荡漾开来，搅得整个水潭都动荡不宁。

　　“咦？”站在水边的岳谣歌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带着些惊诧。

　　原以为这朵萍妖瘦瘦小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叫起来倒是挺有力气的。

　　“你、你、你、你——”

　　蓦地水花四溅，聆音钻出水面踩着水花恼怒地瞪着眼前的岳谣歌，正要兴师问罪叱问她为何要提着自己的领子丢到水里，然而迎上那双如冰如雪的眼眸，她却陡然失去了勇气，只讷讷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是仙子唉，是仙子呢！

　　见她忽然没了声音，岳谣歌率先开了口：“名字？”

　　“什么？”聆音眨眨眼，一时反应不能。

　　“我问，你的名字。”岳谣歌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这下聆音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却不由得一凛，警惕起来。

　　妖物的名字却是不能随便跟旁者说的，她和阿离之间互相称名道姓也就罢了，她们两个都是妖物。可是若是主动对旁者说起自己的名字，那就是臣服的表示，就会被契约束缚住，除非主人愿意放开她，否则一辈子都无法逃脱。

　　“怎么，不愿说？”岳谣歌眉梢一挑，浑身煞气滚涌而出。

　　冰寒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比正午的太阳还要炽烈的痛楚瞬间滚涌而至，聆音骇然，忙不迭地挥着手尖叫起来：“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吗！我叫聆音！聆是聆听的聆，音是仙音的音！”

　　浓烈的煞气自她身侧一擦而过，并未伤害到她。聆音松了一口气，嗖地一下子钻到水中，只留半个脑袋，眼巴巴地盯着岸上的岳谣歌看。

　　“聆音？”岳谣歌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仙家修炼，最讲求福缘，自己名为谣歌，而这个小萍妖却叫聆音。两人的名字何其贴切……难道这就是天意？她心中这般所想，脸上却并未表示出来，只仍就是淡淡的神色：“那我问你，聆音，你可愿意做我的剑灵？”

　　“什么？”聆音又是一呆，怀疑自己的耳朵再次被水堵了。

　　“我问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剑灵。”岳谣歌又重复了一遍。

　　“剑、剑、剑、灵？？！！”聆音结结巴巴地重复着，骇然惊恐地盯着岳谣歌的脸，蓦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埋入水中，朝远处逃遁而去。

　　岳谣歌一愣，继而微怒，裙袖翩然起身直追而上。

　　大凡妖物能做剑灵是何等幸事，这小萍妖听到她的请求之后居然转身就逃？！

　　她还没开始嫌弃它弱不禁风，难道它还嫌她辱没了它不成！

　　痛痛痛痛！

　　手腕被岳谣歌死死扣住，掌心被划出老大一道伤口来，绿色的妖血不断地往桌子上那把古琴上滴着，聆音张着嘴想要大吵大嚷，然而却被静音咒和束缚咒给捆住，莫说尖叫，浑身上下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她只能用委屈的眼神盯着岳谣歌，眼泪扑扑嗒嗒地往下掉。

　　她不想做剑灵啊！真的一点都不想！

　　换做普通妖怪魔神乃至器灵来说，跟着一位厉害的剑仙或许是件挺荣耀的事。可是，她可没有那种睥睨世间，想要争雄的霸气啊！她不过是一朵小小的萍妖，只求一处安逸之所能够静静修炼便罢，可没想过要与人争强斗狠，杀来杀去。

　　况且就她那点微末道行，遇到高手连当炮灰都不够。这人难道是脑袋进水了？怎么会找她当剑灵呢？！

　　聆音百思不得其解。

　　好一会，等所有的妖血渗入那具古琴之后，岳谣歌才松开了她的手腕，顺带解开了她身上的咒术。甫一恢复自由，聆音立刻躲出去老远，眼泪汪汪地捧着自己受伤的手。

　　岳谣歌挑挑眉，收起了景阳剑，好整以暇地拖着下巴看着那个噙着泪水的小萍妖。

　　虽说不是很漂亮……但好歹也是水生木妖，果然有几分水的妩媚和草的清秀，粉嫩嫩的十四五岁的小模样，不说美丽妩媚，倒是惹人怜惜。

　　岳谣歌轻轻咳嗽了一声，敲了敲桌子引起聆音的注意：“你别怕。”

　　“谁说我怕了？”聆音哽咽地反驳——半点说服力也无。

　　“你不怕那你哭什么？”岳谣歌好笑。

　　“疼！”

　　“……”岳谣歌无语扶额。才多大点的伤口就叫痛？自己被剑捅出几个洞来都未曾叫过痛，这小萍妖手上的伤口还不足两寸长吧？

　　“过来，让我看看。”岳谣歌招招手。

　　聆音含着泪，迟疑地看着她，更多的却是隐隐地畏惧。她是妖物，灵识直觉都远过于寻常人。虽然从开始到现在岳谣歌大多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是，下意识地，她对她总是有着浅浅的敬畏。

　　可能的话，聆音倒是想躲得远远的。但是……

　　岳谣歌蹙眉，有些不耐起来，一把扯住聆音的手腕，又将她拽到了身边。聆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被她一眼瞪了回去，再也不敢发出半分声音。

　　果然是水做的肌肤，先前不过那么一扯，就红肿了起来。这般一看，倒真有些可怖。岳谣歌心中告诫自己人、妖有别，顺手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瓶金疮药抹在聆音手腕以及手心的创处。

　　只片刻，伤口连同红肿都消得干干净净。聆音的肩膀微微垂了下来，脸上神色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紧张。岳谣歌看在眼里，不由得挑挑眉梢。心中暗道倒是个好哄骗的小妖怪，嘴角也微微带上了一点笑：“这样就好了。”

　　“谢谢仙子。”聆音乖巧地点了点头。

　　“仙子？”岳谣歌莞尔，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仙子，你是我的剑灵，该叫我‘主人’，也可以叫我大人。”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聆音瞬间垮了脸，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我能不做吗？”

　　“做剑灵有什么不好？”

　　“哪都不好！”聆音飞快地说，“做剑灵只能附在主人的法宝上，一辈子就只能跟着主人，主人说东就不能往西，主人说死就不能求活，而且还得跟主人一起打打杀杀……外面现在乱的很，我就只想安安稳稳地在池塘里过日子。”

　　她和阿离九死一生逃到栖梧秘境拜倒点剑阁门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在这乱世中寻求一处安身之地。她是傻子才会主动把自己的命送上。

　　“原来如此。”岳谣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聆音，“这么说你是不愿做我的剑灵了？”

　　“做不来啦。”聆音哭丧着脸。她不过就是个没见识没胆量没修为啥都没有的“三无”萍妖，剑灵这种事情，怎么做得来！

　　“是不愿，还是做不来？”岳谣歌慢条斯理地问。

　　“……”她是既不愿，也做不来。可是这种话，能说吗？聆音抬头，偷偷瞥了岳谣歌一眼。那被面具笼了一半的脸上，却只是带着微微的笑。

　　笑在唇角，而不在眼中。那双眼睛，仍旧如霜赛雪般，带着与生俱来的凉意与疏离。

　　聆音打了个寒战，低下头去不安地盯着脚尖。她有点笨，还有点神经大条。但是笨不是傻。她和阿离自柳州到点剑阁，之间何止万里？见过诸多人和事，早已不是一朵傻呆呆的浮萍。

　　这人，不是她所能够拒绝的。

　　“我……”聆音语塞。心中却是纠结的厉害。要这么同意吗？可是，如果做了她的剑灵，就要面对打打杀杀，就要面对生死搏斗。那样的话，她历尽九死一生从柳州逃出来来到点剑阁，又有何意义呢。

　　可是就这么说不愿的话……呃，这人会不会直接杀了她呢？

　　“您何必要找我呢，以您的修为，什么样的剑灵找不到？我不过是一朵最微末最不起眼的萍妖……我对大人来说，一点用也没有吧？”终于没敢直接直接拒绝，聆音绞尽脑汁尽量转着弯小心表明自己的心意。

　　“知道自己没用就好。”岳谣歌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聆音的鼻子差点气歪掉，她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感情这人就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她存心气死她吗？

　　“其实选你做剑灵也非我所愿。”

　　“那还请大人放过我吧！”聆音眼巴巴地盯着岳谣歌。你不情我不愿，正好一拍两散，何必相互折磨。

　　“可惜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岳氏以五音为剑，选剑灵其实就是寻“知音”，这小萍妖能听寻她的歌声而至，这是天意，既是天意，又岂非她能够更改？岳谣歌伸手弹了弹聆音的额头，嘴角挑起玩味的笑，“而且，血契都已经定了，你现在才想着不愿，岂不是太晚了？”

　　血契？聆音愣了一下，看了看桌子上摆的墨色古琴，猛地回过神来。她尖叫一声飞快地拉起自己的衣摆，果然在小腹上见到一块巴掌大小的墨色纹饰。

　　血契！刚才她划破她的手往那琴上滴血就是为了定下血契！

　　“你、你、你、你太狡诈了你！！”聆音一激动就结巴起来，指着岳谣歌大喊。

　　后者却只是微微笑弯了眼睛，略带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