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歌（GL）》祈祷早晨

2、无根的浮萍

　　“嘶——痛！”

　　像是一尾脱水的鱼般，聆音猛地弹了起来。

　　“你给我趴好了！”阿离没好气地说着，一把把她按到了青石上。聆音颤抖着，唉唉叫唤：“好阿离，你就不能轻点儿吗？”

　　“轻点儿药怎么揉的开？”阿离翻了翻白眼白眼，捞了满把的药膏，狠狠地按在聆音被晒脱了屁的肩膀上。

　　排山倒海般的刺痛猛地袭来，聆音张嘴就叫惨叫出声，一块软木却正好被塞到了她的嘴中。聆音咬死了软木，含着泪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努力扭头瞪向阿离。然而那个塞住她的嘴的人却半点愧疚的神色也无，只是大力揉搓着她被晒脱了屁的肩膀。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好了，你也别哭了。我看你这样子，已经比上个月好多了。”阿离叹了口气，又挖了把药泥糊在聆音背上，软语安慰，“像照这样，再等些天，你就能跟寻常人一般在栖梧秘境内任意行走，这化形也算是小成了。”

　　“呜呜呜……哪里好了？这两个月来天天都被晒得脱层皮，好容易修炼的妖气都快用尽了。再过上几天，别说化形了，指不定我就被晒成了水草干。”吐出嘴里的软木聆音哼哼着。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那要不你回去呗？”

　　回去？聆音沉默起来。

　　不是没有想过的……自来了这里被点剑阁收入门下第一日起，这种念头便在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点剑阁是修真界的名门正派，以剑术著称于世，讲求天赋福缘慧根。她却不过是一支小小的浮萍，万妖中最下贱微末的萍妖。那些精妙的剑术仙法她都修炼不了。而且点剑阁的修炼又是一等一的艰辛劳苦。她本是水生木妖，最受不了的就是烈日灼晒。然而带她修习的弟子却让她在正午的太阳底下一口气劈五十根碗口粗的铁犁木。这两个月来饥一顿饱一顿每日辛勤劈柴，消耗的都是她先前辛勤积攒的妖气。

　　要是再呆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妖气耗尽魂飞魄散吧。

　　但是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里呢？

　　聆音不禁茫然起来。

　　近些年仙家跟妖界打的厉害，又有不少魔神鬼怪收杀抢掠。外面早就乱成一团。就连她的家乡柳州，那一等一偏僻遥远的小地方都受到了战火的波及。那时候若不是她和阿离逃得快，早就跟池塘里其它的精怪一样被不知是谁投放的三味真火烤成了灰。

　　阿离是个鲤鱼精，她则是一朵萍妖。两人相扶相伴躲躲藏藏走了整整一年多才来到十方大山，又费劲了千辛万苦历尽九死一生才来到栖梧秘境，拜入点剑阁门下。

　　阿离修为比她高，也比她有天赋，早就拜入内门。她却还得跟着其它逃难来的弟子一起进行入门的苦修。这两个月来的生活就像是踩着刀尖跳舞，痛苦不堪。若不是想着无处可去，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是啊……就算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呢？这天下之大，也只有点剑阁这寸土之地，尚未被战火波及吧？

　　聆音闷闷地低了头，不言不语。阿离收了地上的瓶瓶罐罐，顺手给她披上一件麻衣：“好了，打起精神来。等你的苦修结束了，我就去请师父她收你做弟子。咱们两个还在一处，好不好。”

　　“你师父只收鱼精，才不会搭理我这个萍妖。”聆音哼哼。

　　“哪会，我去求她。师父最疼我了。”

　　“说好的，那你可别忘了。”

　　“怎么可能忘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背上的药糊糊开始生效。聆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时，早已经是月至中天，四野俱寂，阿离也早没了踪影。只余她一个孤零零地趴在青石板上。知道阿离定是已经回去了，聆音不由得叹了口气。眼下每天她最快乐的时光，也就是能跟好姐妹一起说说话谈谈天了吧。只可惜阿离的师父拘她拘得紧，她们能说话的机会实在有限。

　　活动活动肩膀，原本灼伤的地方已经不痛了。聆音小心地坐起来，穿上衣服借着月光朝山那边走去。

　　点剑阁的宗门就在这栖梧秘境栖霞山顶上。阿离以及其它内门弟子也就住在那里。而她和其它拜入点剑阁门下还未正式拜师的弟子则是住在栖霞山的半山腰的草堂内。据说山上有十处灵泉，是水妖、木妖修炼的福地，然而聆音眼下却连见都没见到过。而她眼下所住的草堂附近别说是灵泉，就连口井都没有。而作为一个水生木妖，无水就等于没命。

　　于是可怜见的，她还得天天大半夜爬上一个时辰的山地，到栖霞山那边的一处河湾里泡澡，润润她那白日里被太阳灼伤的脊背。

　　夜凉如水，周遭一片静谧。隐隐有虫鸣莺咽声低低传来。聆音却觉得很安心。点剑阁在她心中虽然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但总有一样是其它地方绝比不上的。那就是安全。在外流浪的时候，她和阿离都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个不对就被其他的妖魔鬼怪亦或者仙人神者给弄死。然而在这里，她却半点也不用担心。这或许就是生活不易她却一直不曾离开的原因吧。

　　遥遥地就见到一道银链般的河水自山间蜿蜒而过，聆音精神一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清越的歌声伴着飒爽的凉风扶摇而上直上穹宇，那歌声如珠如玉，又仿佛是清澈无比的泉水自高空跌下散落满地碎琼乱玉。一时间只让人觉得似有清气自肺腑中滚涌而出只冲向四肢百骸。

　　骤然闻声聆音脚步猛地顿住，呆呆地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然而她脚步虽停去势却未收住，脚下又正是下坡路，这么一摔整个人就如石头般朝着山下滚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聆音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哪里还管的着刚才那歌声？只忙着手舞足蹈想要扯住什么止住去势。然而这河滩地上八成都是大大小小的白石块，零星长着的不过是些杂草，哪里有借势的地方？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却仿佛过了好几年一般。头昏脑胀中聆音只听见“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四面滚涌而至的冰凉的河水。猝不及防间连呛了好几口河水她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扑腾了两下朝水面浮去。

　　丢人了！丢大发了！她好歹也是一朵浮萍，堂堂的水生木妖，竟然会被水淹了！

　　都是那歌声害的！

　　猛地冲出水面擦了把脸上的水，聆音气势汹汹地瞪眼朝四周望去，想要找到那唱歌的人把她好好地骂一顿。

　　然而月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哪里又见到半点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