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1》袂魃

3、塔

　　在鲁道夫小姐蹬蹬的踏出这间屋子前，查尔斯已经猫着腰悄悄的远离了——会被杀死，其他人不好说，但是艳色和那个少年就一定会下手的。
　　现在要紧的事是——避开他们，尽管还没见过屋子里的所有人，但起码已经知道他所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如同野生动物一般，有着不可预知的攻击性。
　　可是，要去哪呢？
　　查尔斯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霍青藤的话——“我只知道他住在西南悬崖的废弃天文塔上，从来没有从天文塔下来过，至今我没见过他的样子”——霍青藤所说的人一定不是自己也就是说，霍青藤感应不到查尔斯！
　　那个少年对事件的具体情况也不很了解的样子，所以，大家知道的是天文塔很危险，而导致天文塔危险的人可能已经离开天文塔了，但那也仅是可能，所以天文塔是个不确定的存在，没有人会去那里，这对于查尔斯来说就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场所。
　　而且——在天文塔那里也有“关键”——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第九只烟……”寂静的屋子里，华奚义把抽到了尾声的烟头摁熄，以一种油滑怪异而优雅的腔调说到，“从小我就对‘九’这个数字情有独钟，而我们所特别在意到的东西总有这特别的含义。”
　　“所以，是要杀掉九个人来‘献祭’呢，还是只有九个人能活下来？”艳色睁着大大的眼睛用天真的语气问到。
　　“谁知道，我只告诉你们一句，我不好杀。”袂魃美丽的微笑充满了挑衅。
　　“因为你是顶级美味的料理，所以要留到最后享用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美妙。”艳色舔舔嘴唇，半是迷醉半是疯狂的赞叹。
　　“难道说——”万重远眯细眼眸别有深意的问道，“留在这里的人，都是你暂时不会动的人？”
　　艳色无声的抿出一个曼珠沙华似的弧度，有谁正要说什么，不巧赵谕吃饱了，刀叉一放站起身来走人，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说，”袂魃支着下巴颇感兴趣的望着赵谕整个人消融在黑暗中，“娃娃脸，那个人也是你的顶级美味料理么？现在扑上去给他一下如何？”
　　“……”艳色少见的露出了犹疑的神色，“他——他……他和你可不是一个级别，你是美味的食物，他是无声的毒药。”顿了一会儿后又语速飞快的补充道，“我不敢动他他也不敢动他。”
　　艳色口中的他指的是羲奇尊，羲奇尊面色凛然的盯着赵谕离去的方向，对于艳色的话算是默认了。
　　霍青藤对于这一点倒是有些意外，他并不觉得赵谕有多么特别，顶多是个孤僻脱离社会的男子而已，相较起来，倒是和他同时到达这里的万重远更大智若愚的样子。
　　华奚义惋惜的把烟盒收回上衣口袋——每天只能抽九只烟，刚才已经是第九只，不能再抽了——他又从烟灰缸里捡出熄灭不久的烟头嗅着上边残留的味道，一边缓慢的说明他对赵谕的看法，“那是个惹人怜爱、又不能掉以轻心的孩子。”
　　杰克•丹尼斯久久凝视赵谕离去的方向，低声道：“魔术……师？……”接着他一个一个不着痕迹的观察屋子里的人，在心里一一确认：冉袂魃——太阳；艳色——星星；华奚义——皇帝；羲奇尊——塔；万重远——命运之轮；霍青藤——世界。
　　杰克•丹尼斯——死神。

　　查尔斯平时在0岛的活动范围仅止于教室、操场和植物园，废弃天文塔在这之前只是校园怪谈里的传说而已，霍青藤说天文塔在西南的悬崖，那么一定是在海边，只要沿着海岸线走就一定能找到。
　　一路上他努力捕捉周围的动静，四周安静极了，听不到一点声音，灰白色的雾气依旧弥漫着，带着渗人的寒气，随着走动带动气流的波动而通过皮肤传到心底。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查尔斯终于听到了海浪呼吸一般的声音，走到海边，坚硬的乱石密布，稍有不慎就会跌倒把脚扭到。
　　漆黑的空间里的海水看起来也是黑色的，仿佛恶魔体内的血液，延伸到天际与雾气混融，看起来就像是魔鬼洞窟入口。
　　查尔斯沿着海走，不知是不是错觉，雾似乎正在淡去，之前他走到离红发男子有两米的距离才把人看清楚，现在距离那栋年代久远失修的高塔起码还有五十米就已经清楚的看见了。
　　高大的天文塔顶端已经崩裂，墙体坍塌而形成一个尖角，远处看来倒像城堡的尖顶，可是墙上爬满了青苔与藤蔓植物，由于墙壁开裂石灰脱落而如同补丁一般的塔身，即使在白天开来也像是闹鬼的城堡，何况现在是晚上。
　　查尔斯没有太多的犹豫就上前要推门，那被雨水海风侵蚀的大铁门完全锈住了，查尔斯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把门打开，他泄气的做到地上，靠着门呆呆的望灰白色的远方。
　　他觉得自己被世界遗弃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不了解，所知道的仅是自己就这么倒霉，被魔鬼看上了，要留在这个鬼地方担惊受怕。
　　这么晚还没回去，舍友一定担心死了，幸好他是住校来的，要是被妈妈知道……爸爸妈妈……
　　他想到了家里唠叨的母亲和聒噪的父亲，以往觉得略略有些厌烦和无奈的亲人现在想来却是无比的怀念。
　　如果他死了家里一定非常难过所以、所以……
　　忽然，背后传来一点异样，随着暗哑难听的吱扭声，查尔斯也倒在敞开的铁门间，以及一个面瘫萝莉前。
　　“痛痛痛……”查尔斯捂着后脑勺坐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身后就飘来一个幽灵般没有感情略显呆滞的声音，“你有什么事？”
　　“哈？”他一脑袋黑线的转头，在心里腹诽——请问你认识我么？一般人的反应应该都会问你是谁哪里一上来就问“什么事”的啊？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清秀的脸像丹尼斯一样似乎只是一层精致的皮囊挂在上面，看不出一点人类的情绪，她一头浅紫色的长发顺着麻布制成的简易的连衣裙盖过脚踝，看起来有点像贫民窟里的孩子，可是又有点不对劲……
　　见查尔斯不答话，她越过查尔斯去拉一个放在门边的拐杖，然后门便缓缓的合上，查尔斯连滚带爬的从门之间离开避免被夹成两半的命运，冲那个女孩子大叫，“喂好歹你等我反应过来就没有想过把人夹到么那可是会死人的啊！”大吼大叫后他又后悔了，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位小淑女大声说话实在太不绅士了，但当那个女孩回答后他又觉得自己很委屈。
　　女孩一脸生硬，话语轻忽的答：“没想过。”
　　查尔斯：“……”
　　女孩转身回首看着查尔斯：“右伊要醒了，上来一起喝茶。”
　　“哦、哦……”查尔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那个娇小的孩子踩着旋转石梯上楼，好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脚步不稳的跟上去。
　　石梯很长，呈螺旋状不断的延伸向头顶的黑暗，一路走来两边除了石壁还是石壁，连个窗子都不见，只有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幽光照亮眼前的道路。
　　查尔斯一直走得无聊了，加上一路风平浪静他随遇而安的本性终于发作，几步走到女孩身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头也不转：“左伊。”
　　“你刚才说的右伊难道是你妹妹？刚刚才从下午觉中睡醒么？”
　　“不是。”左伊只一味不明的答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不说话了，之后查尔斯不论说什么她也不做理睬，可是在查尔斯大喊脚累要休息的时候她忽然用死寂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查尔斯，“有谁和你一起过来？”
　　查尔斯被那种仿佛世界末日的天空一般的眼瞳看得发毛，却也不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只是老实的答到，“没有，我一个人过来的，你看……我今晚想回去的，可是好像回不去的样子。”
　　“今晚谁到回不去。”左伊说着和丹尼斯同样的话，“到‘那一天’之前，谁都回不去。”说完，突然猛地推查尔斯一把，她用她寂灭的语气对着正向楼梯下跌去、满眼的不可置信查尔斯说，“节制，你不能被他发现。”
　　某两级的石阶嘎吱嘎吱的突出，把查尔斯困在其中，而塔的结构在瞬间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原本只有通向塔顶的一条路变成了拥有众多大厅房间的复杂迷宫。
　　待确认了查尔斯不会被发现后，左伊仔细的倾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在那人来到自己跟前时，对那个有着白蔷薇一样高贵圣洁的笑容的少年说：“世界，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