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恋爱阶段》灰原与哀

13、改变？明天再说

　　陶须听完张胖子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里的雪糕顿时不甜了，连包装纸都没心思好好扔，随手塞进校服口袋。

　　他哭丧着脸，脚步沉重地走向刘毅，那模样活像要去刑场。

　　刘毅正百无聊赖地用鞋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我靠，你这什么表情？家里出事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是明天我可能比他们还惨！。”陶须把张胖子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末了带着哭腔补充，“完了，这下真完了。要是跟王秀霞一样罚抄五十遍，我今晚别想睡了。”

　　刘毅嗤笑一声，重重拍他肩膀：“瞧你这点出息！林老师又没宣判，你自己先给自己上刑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赶紧回家打两把王者放松放松，说不定明天老师看你认错态度好，少罚几遍呢！”

　　这话像是一剂强心针，陶须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光亮。“你说得对，不能自己吓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烦恼都吐出去，“回家上号！”

　　然而这份短暂的轻松在他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客厅里，妈妈正在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默写纸给我看看。”

　　陶须的心猛地一沉，支支吾吾：“那个……老师还没发下来。”

　　妈妈眯起眼睛，拖把顿在原地：“是吗？我怎么听说今天全班都发了？”

　　陶须背上瞬间冒出冷汗。他不敢看妈妈的眼睛，含糊地说了句“没有，还在老师那里。”，就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房间。

　　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脑子中的记忆正在疯狂涌出，他想起来：“mistake”写成了“misteak”，“beautiful”少了个“a”，“government”忘了“n”……
　　他越想越心烦，随手把旁边的纸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手举到半空却又停住了。

　　最终，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把纸扔下去。

　　“不管明天罚多少遍，今天这些错的总得抄。”他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拿出崭新的英语本，拧开笔帽，他开始了漫长的抄写。

　　起初，他写得极其认真，每一笔都工工整整，仿佛要通过这种虔诚的姿态感动上天，让林老师明天能对他网开一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伴随着他内心的祈祷：“千万别太多啊，二十遍，最多三十遍，五十遍真的会死人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由黄昏转为阴暗。

　　当他终于抄完所有错词时，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

　　看着作业本上密密麻麻的单词，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看，我还是能认真学习的。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悄发芽。

　　也许……也许他真该改变一下了。这次默写不及格不是偶然，而是经常性的。

　　妈妈越来越频繁的叹气，爸爸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林老师每次念分数时看向他的那种失望……

　　他把英语书从书包最底层翻出来，封面已经有些卷边。

　　翻开第一单元，那些熟悉的字母此刻看起来格外陌生。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就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

　　可就在这时，藏在枕头下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这震动像是有魔力，瞬间打破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决心。他犹豫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枕头。

　　是刘毅的消息：“上号，快点，打王者！”

　　短短六个字，加一个感叹号，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名为“放纵”的门。

　　刚才那些关于悔改、关于努力的念头，在这条消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的手指在手机壳上摩挲着，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一边是刚刚下定的决心，是那些红叉和可能到来的严厉惩罚；另一边是游戏的诱惑，是虚拟世界里的畅快淋漓和即刻满足。

　　斗争只持续了不到五秒。

　　“来了！”他快速回复，同时熟练地关掉台灯，让房间陷入适合游戏的昏暗。

　　英语书被无情地推到一边，刚刚抄写好的作业本也合上了。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游戏图标。

　　他像经验丰富的特工，完成了一系列标准操作：房门反锁，窗帘拉严，耳机插好，游戏音量调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当游戏启动画面亮起时，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所有的烦恼都被隔绝在外。

　　“你可算来了！”耳机里传来刘毅的声音，“刚才那局差点就赢了，就缺你个战士。”

　　“别提了，刚抄完单词，手都快断了。”陶须压低声音，眼睛却紧紧盯着屏幕，手指灵活地操作着角色移动，“这局看我carry全场。”

　　游戏世界是他的避难所。在这里，没有令人头疼的英语单词，没有虎视眈眈的老师，没有失望的父母。

　　他是掌控战局的王者，是队友依赖的核心。
　　每一次击杀都带来强烈的快感，每一次胜利都让他暂时忘记现实中的挫败。

　　然而，现实总是不甘寂寞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陶须！”妈妈的敲门声像惊雷一样炸响，“在里面干什么呢？开门！”

　　他吓得手一抖，角色瞬间被对面击杀。屏幕上出现灰色的“死亡倒计时”，耳机里传来刘毅焦急的询问：“怎么了？掉线了？”

　　“没、没事！”他慌忙摘下耳机，对着门口喊，“我在写作业！”

　　“写作业锁什么门？把门打开！”

　　他的心跳如擂鼓，手忙脚乱地退出游戏，清理后台，把手机塞进抽屉最深处。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些，起身去开门。

　　妈妈站在门口，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整个房间：“真在写作业？”

　　“当然啊。”他指着书桌上摊开的作业本，“刚抄完英语单词。”

　　妈妈的脸色缓和了些，但眼神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消失：“好好写，别又偷玩手机。要是再被我发现，你知道后果。”

　　门重新关上，陶须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重新拿起笔，试图继续学习，可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局未完成的游戏上。刘毅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那局赢了吗？他不在，队伍会不会输？

　　这种牵挂像小猫的爪子，不停地挠着他的心。

　　他强迫自己盯着书本，可那些字母仿佛都在跳舞，根本进不了脑子。

　　五分钟后，他再次投降般地拿出手机。

　　“刚才我妈来了。”他在□□上给刘毅发消息。

　　“猜到了。这局输了，就怪你挂机。还来不来？”

　　他看着这条消息，又看了看面前的英语书。
　　那个想要改变的自己还在微弱地挣扎，可游戏的诱惑实在太强了。

　　“来。”他回复道，再次点开了游戏图标。

　　这次他更加小心，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耳朵时刻竖着监听门外的动静。游戏依旧刺激，可那种全情投入的快乐已经不见了。

　　他一边操作，一边分心留意现实世界，仿佛在走钢丝。

　　这种分裂的状态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走位失误，技能放空，团战迟到……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抱怨：

　　“战士在梦游吗？”

　　“会不会玩啊？”

　　连刘毅都忍不住说：“陶须你今天状态不太行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知道了，认真打。”

　　可就在下一波关键团战中，他隐约听见了妈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虽然知道妈妈刚才来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但这种不确定感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操作的角色再次因为分心而阵亡。

　　“不玩了。”他突然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啊？这才打了两局！”

　　“真不玩了，没意思。”他退出游戏，关掉手机，把它扔回抽屉。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摊开的英语书和抄写本，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

　　明明知道该学习，明明知道明天可能要面对严厉的惩罚，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个想要改变的决心，为什么如此轻易就被一条游戏邀请击碎？

　　他想起上学期期末，他也曾这样发誓要好好学习，结果坚持了不到一周就故态复萌。

　　还有暑假开始前，他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最后却连计划本都找不到了。

　　“我大概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把英语书塞回书包。

　　台灯被他重新打开，柔和的灯光洒在书桌上。

　　他盯着那本抄写本看了很久，内心那个想要改变的念头曾经那么真实地存在过，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可是这盏灯太微弱了，微弱到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吹灭。

　　而刘毅的那条“上号，快点，打王者！”，就是那阵风。

　　他拿出日记本，想写点什么，最终却只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明天会怎样？他不知道。林老师会罚他抄多少遍？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改变自己？他更不知道。

　　窗外，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这个夜晚，对陶须来说，注定漫长而难眠。而那个被轻易抛弃的“改变”的念头，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被他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