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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噩渊神殿 ...

  •   噩渊神殿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并未因五道神影的离去而有所缓解。悬浮于墨蓝色虚空死海之上的宏伟建筑,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冰冷的巨兽骨架,唯有中心那巨大的、光暗交织的棋盘,依旧散发着不祥的能量脉动。
      离开了象征权柄与位阶的神座,那五位不可名状的存在,似乎也暂时卸下了部分属于“神”的绝对威仪,尽管祂们的气息依旧足以让任何凡物瞬间癫狂。在一条连接着主殿与偏殿的、无比宽阔却异常昏暗的廊道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停了下来。
      廊壁是某种暗沉的、能吸收光线的石材,上面蚀刻着不断变幻的、仿佛记载着无尽宇宙生灭与痛苦的浮雕。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檀香与一种更诡异的、类似旧血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走在稍前的,是身形更为修长、气势带着几分慵懒与玩世不恭的柳婉清。她已褪去了那宽大的斗篷,显露出内里的装扮——一身剪裁利落、材质不明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她充满力量感的腰身与长腿。那头雪白的长发被高高束成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在脑后轻轻晃动,发尾几乎触及腰际。她露出的面容,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妖异的美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异色瞳——左眼是天穹般清澈的蓝色,右眼却是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枚款式简洁却透着古老邪气的黑色六芒星项链。而她的右眼眶周围,皮肤上悄然蔓延着几片细密的、泛着珍珠光泽的白色蛇鳞,为她平添了几分非人的诡魅。
      跟在祂身后的,是栀孟。她也卸下了遮掩,一身与柳婉清风格迥异的暗紫色长裙,裙摆如同流动的阴影,材质看似柔软,却隐隐反射着如同金属般的光泽。她拥有一头顺滑如瀑的黑色长发,长及脚踝,发丝间似乎有细碎的、仿佛星尘般的光点明灭。她的眼瞳是纯粹的灰白色,如同蒙尘的琉璃,空洞,冰冷,仿佛能直接映照出生命体内心最深的恐惧。此刻,这双灰白色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柳婉清的背影,里面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炽热到能灼伤灵魂的占有,有深入骨髓的眷恋,更有一种被压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愤怒与恨意。
      就在柳婉清即将拐过廊道转角,走向偏殿方向时,身后的栀孟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仿佛本身就是一道阴影的延伸。下一瞬,柳婉清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将她向后一扯,后背重重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廊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等她反应,一只冰冷得不像活物的手已经强硬地扼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将对方面容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是栀孟。
      她用自己的身体将柳婉清牢牢禁锢在墙壁与她之间,灰白色的眼瞳在近距离下,如同两个能吸走一切温度的漩涡,死死锁住柳婉清那双妖异的异色眸。
      柳婉清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那天蓝色的左眼眨了眨,唇角勾起一抹慵懒而玩味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似的娇嗔,尾音拖长:“我的好孟孟?这是干什么?好粗鲁哎~”
      她似乎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甚至放松了身体,任由对方施为,仿佛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禁锢,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情趣。
      栀孟的指尖用力,几乎要嵌入柳婉清下颌的肌肤,灰白色的眼眸深处,风暴在酝酿。她凑得更近,冰冷的呼吸几乎要拂在柳婉清的脸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嗯?你不就喜欢我这粗鲁样吗?不是吗,清儿?”
      那声“清儿”叫得低沉缱绻,却比任何利刃都更锋利。
      柳婉清被她捏着下巴,被迫仰着头,闻言,黑色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愉悦的光芒,但嘴上却轻飘飘地否认:“我可没说~”
      这漫不经心的否认,如同点燃了最后一根引线。栀孟灰白的眼瞳中最后一丝理智似乎崩断,她不再言语,猛地低下头,冰冷的唇瓣带着一种惩罚性的、甚至是掠夺性的力度,狠狠印在了柳婉清裸露的脖颈上!
      不是温柔的亲吻,而是近乎撕咬般的吮吸与烙印。
      柳婉清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似痛似愉的闷哼。她没有反抗,甚至微微偏过头,更方便对方的动作,那双异色瞳中,翻涌着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有隐忍,有嘲弄,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沉溺。
      栀孟的唇齿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流连,留下一个又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淤紫的吻痕,如同某种独占的标记,刺目地烙印在柳婉清的颈侧,直至锁骨边缘。那痕迹之深,之明显,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消退。
      良久,栀孟才仿佛宣泄完某种暴戾的情绪,缓缓抬起头。她的唇瓣因为激烈的动作而染上了一抹艳色,与她灰白空洞的眼眸形成诡异的对比。她看着柳婉清脖子上那片自己留下的、堪称“惨烈”的印记,灰白色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病态的满意。
      然而,这满意的情绪还未持续一瞬,她便猛地抬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地扇在了柳婉清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柳婉清的脸颊瞬间偏向一边,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出清晰的指印,甚至有一缕血丝从她唇角缓缓沁出。
      廊道内死寂一片,只有那巴掌的回音似乎还在石壁间碰撞。
      可挨打的人,反应却极其反常。
      柳婉清缓缓转过头,用指尖漫不经心地擦去唇角的血丝,那双异色瞳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亢奋的、扭曲的光彩。她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自己破损的唇角,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美味,看向栀孟的眼神,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近乎挑衅的玩味。
      “呵……”她低笑出声,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沙哑,“我的好孟孟,下手还是这么……知道怎么让我舒服。”
      栀孟看着她这副样子,灰白色的眼眸中怒火更炽,但那怒火之下,是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焚尽的痛苦与无力。她一把揪住柳婉清的衣领,将她又往墙上按了按,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警告:“下次,再在那三个人面前口不择言,胡言乱语……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当她们的面,把你按在那张棋盘上,让你彻底求饶。”
      她指的是另外三位邪神——毁灭、愚昧与未来。显然,柳婉清此前在某些场合的言论,触及了栀孟的某种底线,或者说,唤醒了她某些不愉快的记忆。
      柳婉清闻言,非但没有惧怕,反而笑得更加张扬,天蓝色的左眼弯起,纯黑的右眼却深邃如渊,她微微前倾,几乎要贴上栀孟的唇,气息交融,带着蛊惑般的低语:“我觉得……你不敢。”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挑衅。
      栀孟揪着她衣领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灰白色的眼瞳中仿佛有冰风暴在肆虐。她死死盯着柳婉清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脖子上那片属于自己的、宣誓主权的印记,看着她唇角那抹刺目的血痕,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挑衅、玩味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脆弱的复杂光芒……
      沉默,在两人之间凝固,充满了张力,仿佛随时会引爆什么。
      许久,栀孟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某种更深沉的情感攫住,她松开了揪着衣领的手,转而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柳婉清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突兀的、与刚才的暴戾截然相反的轻柔。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是某种孤注一掷的命令,在这昏暗的廊道中回荡:
      “说爱我。”
      柳婉清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混杂着爱恨的疯狂与脆弱,沉默了片刻。她脸上的玩世不恭似乎收敛了些许,异色瞳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挣扎的情绪,但最终,她还是勾起了唇角,用那种惯有的、带着几分敷衍又仿佛无比认真的语气回应:
      “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的好孟孟。
      栀孟的指尖微微颤抖,抚摸着那红肿的痕迹,灰白色的眼眸执拗地望进她的眼底深处,重复道,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哀求与偏执:
      “我想听。不行吗?”
      柳婉清与她对视着,廊道内昏暗的光线在她异色的眼瞳中投下诡谲的阴影。她看着眼前这个与她同样源自至高神明分裂、却走向截然对立道路的恋人,这个对她爱得疯狂、也恨得刻骨的存在。
      最终,她微微叹息般,用一种近乎吟唱的、带着魔性魅力的嗓音,轻轻吐露:
      “我爱你,我的孟孟。”
      话音落下的瞬间,栀孟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这简单的三个字,比任何攻击都更能刺痛她。她将额头抵在柳婉清的额头上,冰冷的体温相互传递,黑色与白色的长发交织垂落。
      廊道内,只剩下两道相互依存又相互折磨的神影,以及那无声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爱欲与毁灭的气息。
      这纠缠源于最初的分裂——柳婉清自原初神明逻辑神云烁的残骸与混乱中诞生,继承了其绝对的理性与推演能力,却走向了秩序的极端反面,成为了玩弄规则、散布混乱的“狼美人”;而栀孟,则源自浪漫神锦笙破碎的神格,承载了其极致的情感与幻想,却扭曲成了掌控恐惧、汲取绝望的“恐惧之主”。
      同源而生,属性相斥,注定相爱相杀。
      而这扭曲的关系中,还横亘着一根毒刺——那场由“凯撒”领导的、玩家第一次反抗神的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柳婉清为了达成某个心中的乐子,曾毫不留情地利用并算计了栀孟的感情,那份背叛与对自身生命的轻蔑,成为了栀孟心中至今无法愈合、日夜灼烧的伤口,以及对柳婉清被凯撒拉下神台的后怕也是她恨意最主要的来源。她发现自己似乎离不开柳婉清这个疯子
      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想要占有是真的,想要毁灭也是真的。
      这便是噩渊神殿中,属于狼美人柳婉清与恐惧之主栀孟的,无解之局。
      良久,栀孟才缓缓直起身,灰白色的眼眸恢复了几分冰冷的空洞。她最后看了一眼柳婉清脖子上那片刺目的吻痕,转身,黑色的长发如同夜幕般扫过,无声地消失在廊道的更深处的阴影里。
      柳婉清独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轻轻触摸着脖子上那片带着刺痛与灼热的印记,又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颊,异色的双瞳中,情绪晦暗不明,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意味不明的轻笑。
      “棋局……确实才刚刚开始呢,我的好孟孟。”
      她喃喃自语,身影也缓缓融入昏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廊壁上那不断变幻的、记载着痛苦与毁灭的浮雕,无声地见证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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