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云寒烟

55、魅影歌剧院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终有漫过堤岸的一刻。就在柳晚卿拿到思无言冒险送来的、关于魅影歌剧院陈年旧案的厚重卷宗复印件，并埋头研究了数十个小时后，那个预料之中却依旧令人心头沉重的消息，还是传来了。
　　电话里，思无言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难以消解的愤懑，仿佛几天几夜没合眼：“柳儿……案子，结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确凿的消息，柳晚卿握着手机的手指还是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书房里，刚刚协助她整理完部分卷宗笔记、正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的栀梦，也瞬间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情凝重起来。
　　“省厅和市政委联合下的指令，盖棺定论。”思无言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依据现有证据及专业心理评估，认定朱楠胜、李焱二人因长期潜在精神心理问题叠加近期未知诱因，导致急性精神行为失控，最终采取极端方式结束生命。’结论：自杀。不予立案侦查。后续由相关部门进行社会心理干预警示宣传。”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韩队和我……这次是真顶不住了。再硬顶下去，不光是我们俩，整个支队兄弟们的饭碗和前途都得跟着受影响。上面的话……说得很‘明白’了。”
　　柳晚卿沉默着。她能想象思无言和韩商面对的是怎样一张无形却力量巨大的网。在冰冷的体制规则和某些人炙热的仕途欲望面前，两个基层刑警队长的坚持与愤怒，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他们或许能对抗看得见的罪犯，却难以抗衡这种来自“自己人”的、冠冕堂皇的压制。
　　“我知道了。”良久，柳晚卿才低声回应，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压抑，“辛苦你了，思队。也替我……谢谢韩队。”
　　“辛苦个屁！谢个屁！”思无言骂了一句，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无力感，“妈的，这叫什么事！明明知道这里面有鬼，有他妈天大的冤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盖上遮羞布！老子当警察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他喘了口粗气，像是要把胸口的郁结都吐出来，随即压低了声音，语速加快：“不过，柳儿，明面上的调查是停了，档案封存了。但哥给你指条暗路，算是对这操蛋结果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魅影歌剧院那场大火，当年的消防调查报告我仔细又扒了一遍，虽然最后白纸黑字定性是电路老化引发火灾，但有几位已经退休的老消防员，我私下联系过，他们印象很深，都说那火势蔓延的速度和方向有点‘邪门’，不像单纯的意外，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火势一样，而且几个关键的起火点排查记录，语焉不详。”
　　他继续道：“还有，歌剧院荒废后，那片地皮几经转手，现在挂在一个查不到实际控制人的空壳公司名下。附近的片警和居委会反映，最近一两年，偶尔深夜，里面会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老旧的留声机在放歌剧，又像是有人在里面吊嗓子或者排练，断断续续的。接到过几次居民投诉，但我们派人去查过几次，里面除了废墟和灰尘，屁都没有。邪性得很！”
　　他最后加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柳儿，我知道你这性子，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但听哥一句，那地方现在真不是善地！你千万别一个人贸然去查！实在要查，也得多找几个绝对信得过、胆大心细的人，做好万全准备！感觉不对，立刻撤！听见没？”
　　“嗯，我心里有数。”柳晚卿应道，心中却已波澜起伏。思无言提供的线索，虽然零碎，却更加印证了魅影歌剧院的非同寻常。诡异的火势，深夜的异响……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与现实格格不入的诡谲。
　　挂断电话，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天光透过百叶窗，在摊开的、写满了偷盗、投毒、火灾字眼的卷宗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些冰冷的文字此刻仿佛都活了过来，低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就这么强行结案了？”栀梦将温水放在柳晚卿手边，眉头紧锁，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听到这个结果，还是感到一阵齿冷和愤怒。
　　“嗯。”柳晚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而麻木的车流，目光锐利如淬火的寒冰，“他们能捂住现实的盖子，但捂不住所有世界的缝隙，也无法让我心安。”
　　她需要给思无言，也给执着于真相的自己，一个交代。一个或许听起来不那么离谱，却能指向某种“前因”的推测。现实的调查被蛮力中断，但她想到了另一个方向。
　　她转过身，看向栀梦，眼神锐利：“栀梦，你之前混迹各大公会，对游戏里的副本库应该很熟悉。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魅影歌剧院’的副本？”
　　“魅影歌剧院？”栀梦蹙起秀眉，仔细在记忆中搜索。几秒后，她那双明媚的眼眸微微睁大，“有！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副本！是……‘地丁级’的，六人角色扮演解谜类副本。淘汰率很低，比《蛊歌》那种地甲级的安全多了，奖励也一般，很多老玩家用来带新人体验角色扮演玩法，或者刷点零碎积分和材料，所以没什么名气，几乎被主流玩家遗忘了。”
　　地丁级！角色扮演解谜！六人副本！
　　柳晚卿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与现实中被大火焚毁、充满诡异传闻的歌剧院同名的低级副本！这绝不可能又是巧合！
　　她的脑海中，如同电路接通般，瞬间串联起了更多的线索——《深海沉船》副本中，那污染了整个科研船、导致生物异变的“黑潮”，其背景设定与现实中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科特里涅核电站违规排放高浓度核污水入海的事件，在时间、污染特性乃至引发的生态灾难上，都存在惊人的、令人细思极恐的相似性！
　　副本与现实，并非完全割裂的两个世界。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隐秘的、如同镜像般扭曲却又紧密的联系！那么，这个“魅影歌剧院”副本，是否也如同《深海沉船》一样，是某个现实事件的投影或者扭曲再现？其中是否就隐藏着关于那场诡异大火、关于朱楠胜和李焱不堪过往、甚至关于他们被“清理”真相的线索？
　　现实的调查被强行画上休止符，但游戏……这个看似虚拟的世界，或许正提供了另一条通往真相的、意想不到的路径！这不仅能继续追寻答案，或许也能为思无言那边，提供一个看似“超自然”实则源于“游戏映射”的、勉强能解释得通的方向，让他不至于在憋屈中彻底迷失。
　　“看来，我们得去这个‘魅影歌剧院’副本走一趟了。”柳晚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就我们两个？”栀梦问道，已然明白了柳晚卿的意图。
　　“不。”柳晚卿摇头，大脑飞速运转，做出部署，“叫上清寒。她的理性分析和观察力，对于解谜类副本至关重要。我们三个先进去探索。至于苗苗和徐岩……”
　　她略一沉吟，做出了更稳妥的安排：“让他们留在现实。苗苗负责利用她的信息处理能力，继续监控警方内部关于歌剧院的任何风吹草动，以及……留意省厅和市里那些施压者、以及可能与歌剧院校企相关的空壳公司的后续动向。徐岩负责保护苗苗的安全，同时，如果我们在游戏中发现关键线索，需要现实中进行验证或特定行动时，他们就是我们最可靠的外应。”
　　分工明确，虚实结合。既能深入险境探寻线索，又能确保现实根基稳固，随时可以里应外合。这是目前情况下，最有效率也最保险的方案。
　　柳晚卿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联系了苏清寒。她没有透露太多现实中的具体案件细节，只是言明发现了一个名为“魅影歌剧院”的地丁级副本，可能与她正在研究的某些“现实异常事件”存在潜在关联，邀请她一同进入探索，借助其分析能力寻找线索。
　　苏清寒对于探索这种可能与现实存在映射关系的副本，表现出了极大的科研兴趣，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并约定好上线时间。
　　紧接着，柳晚卿看向栀梦：“苗苗和徐岩那边，你联系一下，说明情况，让他们做好现实策应的准备。” 她下意识地进行了这样的分工，仿佛某种默契已然形成。
　　“好。”栀梦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联系灵苗苗和徐岩。
　　半小时后，游戏大厅，公共休息区。
　　柳晚卿、栀梦、苏清寒三人准时汇合。柳晚卿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装扮，眼神冷静；栀梦则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休闲服，笑容中带着跃跃欲试；苏清寒则是她那标志性的清冷模样，眼神中充满了探究欲。
　　“目标，地丁级副本‘魅影歌剧院’，六人角色扮演解谜类。”柳晚卿言简意赅地再次确认，“我们的主要目的，并非通关奖励，而是尽可能搜集场景内的信息，寻找任何可能与现实歌剧院关联的线索。重点关注点：火灾残留痕迹、是否有偷盗或投毒相关的剧情、异常的声音来源，以及……任何不符合副本常规设定的‘异常点’。”
　　“明白。我会记录所有环境数据和逻辑矛盾点。”苏清寒点头，已然进入了分析状态。
　　“交给我们吧，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栀梦也做好了准备。
　　三人不再犹豫，径直走向副本选择区域。在众多光芒璀璨的高难度副本入口中，她们找到了那个标注着“魅影歌剧院（地丁级）”、光芒相对黯淡朴素的传送门。
　　“保持警惕。即使是低级副本，也可能因为我们的‘特殊目的’而变得不同寻常。”柳晚卿最后叮嘱了一句，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那旋转的、带着些许陈旧感的传送光芒之中。
　　栀梦和苏清寒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光芒温柔地吞没三人的身影，将游戏大厅的喧嚣暂时隔绝。
　　然而，就在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不到十秒钟，一个身影如同旋风般冲到了“魅影歌剧院”的副本入口前。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性玩家，顶着一头惹眼的红色短发，身形矫健，充满了爆发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异色的瞳孔——左眼是清澈的蓝色，右眼是炽烈的黄色。他脸上带着阳光又急切的表情，ID【晓阳】在头顶闪烁。
　　“靠！来晚了一步吗？刚才好像看到柳晚卿大佬和栀梦女神进这个本了？”宋晓阳挠了挠他那头红发，语气懊恼。作为赛车界新晋的黑马，他在游戏里同样是个追求速度与激情的玩家，凭借一手出色的突击能力和不屈的斗志，硬是在噩渊新人榜上挤到了第十五名。他看过柳晚卿《蛊歌》副本的录像，对那位冷静强大又能在绝境中化身羽蛇神的女玩家佩服不已，也对光芒四射的栀梦印象深刻。
　　他本就是听说这个冷门副本可能藏着点有趣的彩蛋，想来探索一下，没想到似乎撞见了偶像队。看着那尚未完全平息的传送光芒，宋晓阳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充满斗志的笑容：
　　“嘿！地丁级副本，应该没啥危险吧？机会难得啊！”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他怀着一种近乎“追星”和“凑热闹”的心态，身形一闪，也紧跟着冲入了“魅影歌剧院”的传送门。
　　光芒再次荡漾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原本被视为安全区的、近乎被遗忘的低级副本，因为柳晚卿三人的特殊目的，以及宋晓阳这个意外变量的闯入，即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现实的阻碍与迷雾，似乎暂时被隔绝在外。但一条更加诡异、更加不可预测的游戏探秘之路，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