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云寒烟

42、蛊歌

　　柳晚卿拄着千机伞，纤细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她微微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眼前的视野像是被泼上了一层粘稠的、不断流动的血色薄纱，景物扭曲变形，鬼影三人狰狞的面容在血色中晃动，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耳畔，那无休无止的蛊声与无数充满恶意的、破碎的低语交织成一片混沌的狂响，如同亿万只毒虫在啃噬着她的理智壁垒，一波强过一波，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SAN值跌至48带来的影响，远不止是幻觉那么简单，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难以遏制的暴戾与毁灭冲动，正如同带着毒刺的藤蔓，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疯狂滋生、缠绕，试图夺取她最后的清明。

　　“她撑不住了！快！解决她！”夜刺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狠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身旁的毒牙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不再有任何保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再次悍然扑上！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清晰而一致——不惜一切代价，彻底铲除这个给他们带来巨大麻烦和潜在威胁的女人！

　　毒牙阴笑一声，双手在胸前急速翻飞，指缝间寒光闪烁。他不再使用分散的毒镖，而是祭出了压箱底的杀招——三枚梭形的、通体流转着幽蓝色死寂光泽、细如牛毛却速度堪比流星的【蚀骨透甲针】！这三枚毒针成品字形激射而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封锁了柳晚卿所有可能闪避的角度，直取她最为致命的眉心、咽喉与心口三大要害！与此同时，夜刺的身影再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气息瞬间从战场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潜伏在阴影之中，如同最耐心的毒蛇，等待着柳晚卿在应对这绝杀毒针时，必然会露出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破绽，继而发动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晚卿——！小心！” 栀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慌如同冰水浇头。她手中的【月华咏叹】几乎被拉成了满月，数道凝聚了她此刻全部心力的月光箭矢离弦飞出，试图在半空中拦截下那三枚夺命的幽蓝寒星。然而，毒牙这拼死一击的速度实在太快，月光箭矢终究慢了致命的一线，只能眼睁睁看着毒针呼啸而去！苏清寒清叱一声，长枪如龙出海，直刺毒牙本体，想要逼迫他回防，却被一直死死盯着她的屠夫，狞笑着挥舞那门板般的巨刃，强行以蛮横无比的姿态挡下！枪刃交击，爆发出沉闷的巨响与四散的能量乱流，让苏清寒一时无法脱身。磐石发出愤怒的咆哮，巨大的塔盾试图前顶，为柳晚卿创造一丝喘息之机，然而屠夫如同附骨之疽，利用狂暴的力量与庞大的身躯，死死地将他缠在原地，寸步难行！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绝杀之局，柳晚卿瞳孔中那抹疯狂的血色几乎要满溢出来，将最后一点清明也彻底吞噬。然而，就在这理智即将彻底崩断的边缘，她那被混乱与痛苦充斥的大脑，却仿佛被冰锥刺穿般，闪过一个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到极点的念头。她没有选择常规的、试图用千机伞格挡所有攻击的保守策略，而是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杀的、疯狂的冒险决定——

　　只见她身体猛地以一个超越人体极限的、带着某种诡异美感的角度微微侧偏，仿佛柔弱无骨，同时，手中的千机伞发出细微的机括声，瞬间切换至最为轻灵迅捷的短刃形态！在间不容发之际，她手腕抖动，短刃的尖端如同蜻蜓点水般，精准至极地点向了那枚速度最快、直取她眉心的透甲针！

　　“叮——！”

　　一声清脆却令人心颤的轻响在喧嚣的战场上格外刺耳。那枚蕴含着致命剧毒的透甲针被这精巧到毫巅的一点击偏了微不可查的角度，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白皙的鬓角飞掠而过，锋锐的针尖甚至切断了几缕扬起的墨绿色发丝，缓缓飘落。

　　然而，人力有时穷。另外两枚毒针，却再也无法完全避开。一枚带着灼热的痛感，擦过她单薄的肩胛，瞬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殷红的鲜血立刻浸透了衣料；而另一枚，则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地扎入了她持伞的左臂，幽蓝色的毒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血管向四周蔓延，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与冰寒！

　　【生命值-25！当前生命值105/150！】
　　【受到‘蚀骨’效果影响，防御值持续下降中！】
　　【受到剧烈物理创伤与强烈精神污染双重刺激！SAN值判定中……抵抗失败！】
　　【SAN值-32！当前SAN值16/150！（已进入狂暴临界点！极度危险！）】

　　“呃啊——！” 撕心裂肺的剧痛与脑海中那如同海啸般彻底爆发的狂乱噪音，终于冲垮了柳晚卿苦苦维持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痛苦低吼。眼中那点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理智之光，在这一刻彻底湮灭，被一片纯粹到极致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滔天毁灭欲望的疯狂血色所取代。视野完全被浓稠的血色笼罩，耳中只剩下自己心脏如同濒死挣扎般疯狂擂动的巨响，以及那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充满了亵渎与恶意的嘶吼与呢喃。

　　【警告！玩家柳晚卿SAN值已降至16点，低于20%临界值！】
　　【触发隐藏机制——‘理智崩潰·伪’！】
　　【进入‘狂暴’形态！全属性基于剩余SAN值产生极端增幅！生命上限暂时降低30点！】
　　【重新进行玩家状态评定……评定完成！】
　　【玩家：柳晚卿】
　　【生命值：80/120（上限临时降低）】
　　【防御值：95/150（受蚀骨效果影响持续衰减中）】
　　【体力值：150/150（暂时锁定）】
　　【敏捷值：150/150（已达当前上限）】
　　【SAN值：16/150（状态：狂暴）】
　　【智力值：150/150（已达当前上限）】
　　【攻击值：150/150（已达当前上限）】
　　【综合等级评定：S-（临时）】

　　【检测到玩家柳晚卿首次SAN值低于20%！特殊隐藏装备——《怪物风土志·玩家篇》已强制解锁！】
　　【装备限定形态——‘沉默的羽蛇神’！（持续时间：基于生命值消耗，生命值低于20点自动解除）】

　　一连串冰冷、急促、仿佛带着血色感叹号的系统提示，如同密集的冰雹般狠狠砸在柳晚卿几乎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精神世界中。然而，此刻的她，已经无法、也无心去理解这些信息的含义。她只感觉到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古老而冰冷的力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从自己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爆发！这股力量蛮横地冲刷过她的四肢百骸，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神经，带来仿佛身体被撕裂又重组的极致痛苦，与之相伴的，是一种凌驾于凡俗之上的、令人战栗的绝对力量感！

　　在在场所有人——无论是敌是友——那惊骇欲绝、仿佛见到鬼神般的目光注视下，柳晚卿的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超越常理的剧变！

　　她那头原本及肩的、透着冷静光泽的墨绿色短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褪色般迅速转化为一种耀眼而纯粹、仿佛凝聚了月华与星辉的白金色，发丝无风自动，在她脑后微微飘拂，散发着非人的光辉。她右眼原本清澈沉静的紫色瞳孔，化为了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紫黑色漩涡，眼窝周围，浮现出白紫色的、细密而妖异、如同神话中羽蛇神鳞片般华丽繁复的眼影；而更令人胆寒的是她的左眼——那原本青色的瞳孔，此刻变成了更加冰冷、剔透、如同万载寒冰般的青蓝色，并且瞳孔的形状由圆形骤然收缩、拉长，化为了冰冷、无情、充满了原始狩猎欲望的——竖瞳蛇眸！

　　“喀啦啦……” 一阵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骨骼摩擦与能量凝聚的异响，从她背后传来。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两对巨大的、覆盖着白金色柔软绒羽、但羽翼边缘却闪烁着金属般青蓝色冷冽寒光的华丽羽翼，猛地自她肩胛骨处破衣而出，豁然展开！羽翼每一根翎羽都仿佛由最纯粹的光与暗锻造，轻轻一扇，便带起一股令人心神俱颤、想要顶礼膜拜的恐怖威压与凛冽气流，托扶着她的身体缓缓悬浮而起，离地半尺，宛如从失落神话中走出的、执掌着沉默与死亡的羽蛇神祇，降临于此污秽之地。

　　她手中那柄千机伞，亦在这蜕变中发生了本质的变化。流光溢彩间，伞骨收拢、变形、延伸，最终定格为一柄修长、优雅、线条流畅至极、通体流淌着金与青二色神秘光华、剑柄处镶嵌着一颗如同她左眼那般冰冷剔透的青蓝色宝石的西洋细剑——剑身微颤，发出如同低泣又似歌吟的轻鸣，其名为【歌殇】。

　　然而，与这非人、妖异、充满了神性的姿态形成最强烈反差的是，柳晚卿的脸庞虽然覆盖着妖异的眼影，眼神中疯狂与冰冷的理智如同纠缠的毒蛇般交织，她却并未像通常SAN值崩溃者那样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混沌。她抬起那柄名为【歌殇】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细剑，剑尖精准而稳定地指向了因震惊而暂时僵直的鬼影三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古老金属互相摩擦般的冰冷质感，却又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溶洞入口：

　　“为了你们那可悲的恶趣味，与那点见不得光的嫉妒心理，便对新晋玩家抱有如此不死不休的恶意……” 她那异色的蛇瞳，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脸色大变的夜刺与毒牙，最终，那冰冷无情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重重地压在了体型最为庞大的屠夫身上。那目光，让早已习惯了血腥与杀戮的屠夫，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不知道你们在现实那个安稳的世界里，听没听过这么一句简单的话——”

　　她微微偏过头，白金色的发丝滑过她覆盖着妖异眼影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了极致、也残酷到了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属于猎食者的漠然：

　　“通关游戏的办法，或许有千条万条。但做人做事的底线，只有一条。”

　　“而我，” 她手中的【歌殇】轻轻一震，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仿佛死神的低语，“不太喜欢有人，在我的底线上，不知死活地蹦迪。”

　　“这……这他妈怎么可能？！” 夜刺第一个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失声尖叫，脸上写满了荒谬与难以置信，声音都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玩家篇风土志？！她他妈才经过两个副本！两个！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解锁这种级别的隐藏机制？！系统呢？！系统你瞎了吗？！这绝对有问题！BUG！这是巨大的BUG！”

　　毒牙也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尖声怪叫起来，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刺耳无比：“不是吧？！啊？！这对吗？！系统你管不管？！这有人开挂！赤裸裸的开挂！两场游戏！就两场游戏就能秒切这种神话形态？！这还讲不讲游戏基本法了？！这还怎么打？！这根本没法打！”

　　就连一向以悍勇和疯狂著称的屠夫，看着眼前这悬浮于半空、白金华羽、异瞳蛇眸、散发着如同天敌般恐怖气息的柳晚卿，握着他那柄断刃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而恐惧的咕噜声。他们作为老玩家，比谁都清楚“玩家篇风土志”意味着什么——那是游走在彻底疯狂与灵魂湮灭的边缘，在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中，才有可能触及到的、源自自身灵魂最深处的禁忌力量！通常只有那些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精神早已千疮百孔、在深渊边缘徘徊已久的老牌玩家，才有一丝渺茫的机会在绝对的绝境中触发！而这个柳晚卿……她只是个新人！一个仅仅经历了两个副本的新人！

　　柳晚卿，或者说，此刻主导着这具身躯的、“沉默的羽蛇神”形态下的意志，根本没有理会他们那苍白无力的震惊与质疑。她那冰冷无情的蛇瞳，如同锁定猎物的猛禽，瞬间锁定了距离最近、体型最大、气息最为狂暴、也最适合作为立威与宣泄此刻那磅礴毁灭欲望的第一个目标——

　　屠夫，朱楠胜。

　　背后那两对巨大的白金色羽翼，猛地一振！

　　没有风声，没有气爆，她的身影仿佛直接融入了空间，瞬间化作一道撕裂视野的、金青二色交织的璀璨流光！速度快到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快到思维都无法跟上！几乎是众人刚刚看到她羽翼振动的残影，下一刻，那道致命的流光就已经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屠夫那庞大的身躯正前方！

　　屠夫只觉得一股令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冰冷杀意将自己彻底笼罩。他瞳孔骤缩，凭借着无数次生死搏杀锻炼出的本能，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那半截断刃，试图格挡这根本无法理解的一击。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锵——嗡——咔嚓！”

　　先是一声清脆悠扬、如同歌吟般的剑鸣，紧接着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不堪重负的扭曲嗡鸣，最后，则是如同冰面破碎般干净利落的断裂声！

　　那道金青色的、凄冷而华丽的剑光，如同热刀切过黄油，毫无阻滞地掠过了屠夫格挡的断刃，以及他护在身前的粗壮手臂，最终，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胸膛。

　　【玩家柳晚卿对玩家朱楠胜（屠夫）造成致命一击！】
　　【判定通过！伤害计算……严重溢出！】
　　【玩家朱楠胜生命值已归零！确认死亡！已退出当前副本游戏！】

　　剑光，一闪而逝。

　　屠夫，或者说ID为朱楠胜的玩家，脸上那凝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