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数据师》藏锋铸金

23、幸福山7

　　朦胧的天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隐隐暗沉，微凉的狂风从山头而起，带着刺入骨髓的凉意。

　　外头议论的声音越发大了，从前在院子里勉强才能听清楚他们的话，但如今只需要坐在屋子外头，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像是随着最后日子的接近，那些人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了。

　　“谁知道那娃子干什么去了，要不是他，刘麻子能死？！”

　　“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去找刘麻子说话，现在好了，两个人都死了，真是个灾星！祸害！呸！一家子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早就说了不能让他们这些出去的人回来，谁知道他们在外面干什么呢！”

　　“一群害人精！”

　　“四娃子前几天上了山没回来，指不定是被哪个高人收了。自从他们回来，村里一直在出事，一群害人精，就应该把他们都烧死。”

　　“就是就是！”

　　“刘四叔已经去找村长了，等村长下了决定就把他们都烧死！”

　　“听刘婶子说他们这些人还打听刘叔为什么会死，天爷，就算平常没什么感情，也不该这么对长辈说话。”

　　“......”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几乎不堪入耳。这些话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太妙，毕竟这个副本的死亡机制最无解的就是语言‘杀’，基本上被下了死亡‘通知’的玩家没有一个还活着的。

　　“他做了什么？”
　　周云钧觉得那个小年轻应该是做了什么才会导致现在的情况。当然，不能排除是副本的机制问题。

　　无论小年轻有没有做这件事，这可能是玩家必然需要经历的一环——被整个副本的NPC敌视。

　　出乎意料，傅宗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也是这么想的，但如果没有小年轻，或许这个机制触发还需要一段时间。

　　自从他们来到这个副本开始，流言基本上就没断过。他们的‘背景’是第一道流言蜚语，而从他们行动开始，每一次行动都会导致新的流言出现。而一旦做了‘出格’的行为，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行为就会开始膨胀，不出两天，就会变成‘死’。

　　哪怕他们做的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往日没什么人的墙边此刻仿佛都是人，还有孩子故意隔着墙头往他们院子里扔石头、玻璃渣，大叫他们是扫把星害人精。还有一些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神态猥琐的混混探出头冲着在院子里的两位女生吹口哨，说一些下流话。

　　高挑女生脸色难看地用力将门关紧，红韵叉腰，隔着墙和那些混混破口大骂。

　　有些话说得实在是过于难听，傅宗升本来想掏武器的，但想了想，觉得自己一枪下去，恐怕外面的混混就要直接嗝屁了。他去杂物房转了一圈，带了一堆过年用的炮竹回来了。

　　周云钧上前帮他把炮竹从一盘上拆下来，红韵和高挑女生狞笑着往那些人头上炸，这才算赶跑了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

　　等到门口潮水般的话退去，高挑女生和红韵这才说起了小年轻的事。

　　这个办法还是他们三个商量着出来的，那时候周云钧和傅宗升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在家。再加上小年轻觉得事情不能耽误了，这才匆匆去做。

　　其实小年轻做的是一件好事——补救。

　　目前关于小年轻的传言最严重的就是他当初晚上误入养鸡场。

　　他解释了很多次没做什么只是误入，但没有人相信。

　　或许有人相信了，不过相较于一场误会让大家无话可说，倒不如是刘家娃子偷东西死不承认来得有话题度。

　　而在传言再度流传之时，刘麻子的鸡突然死了几只。

　　没有人关心刘麻子的鸡是被黄鼠狼咬死的，也不关心有两只是被刘麻子自己不小心打死的。

　　他们只知道刘麻子死了鸡——很多人开始在暗地里说小年轻嫉妒刘麻子，故意霍霍人家的鸡。

　　再然后就变成了他天生坏种见不得别人好，之前去养鸡场就是为了找机会故意让人家的鸡都死掉。

　　小年轻解释了很多遍，没有人听他的话，都觉得他虚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那个本来该解释清楚的刘麻子没有说话，只一味的说自己多不容易，痛诉自己的鸡死了，那些人的怜悯、可怜、同仇敌忾让刘麻子飘飘然。

　　他在这个村子里不算受欢迎——如果受欢迎也不会将家建在临近上山的后面。没有成家的人总是会被说闲话的，在这些大学生回家之前，刘麻子总是被议论的那个。

　　刘麻子虽然在这里长大，但他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爹后面又娶了新的老婆，他后娘虽然不能说不喜欢他，却也没有苛待他，她没有孩子，对待他还是很不错的。

　　但村子里想听的不是这个，在他小的时候，总是有老头老太太用一种刘麻子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问他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一开始，刘麻子还会说实话，但他说实话那些人不会给他什么。有一次他突然发现如果说他后娘对他不好，就会有很多的人念叨着‘造孽’‘可怜的娃’之类的给他一些小东西，有时候是糖，有时候是零嘴。

　　慢慢的，他学会了说大人想听的话，他开始编排谎话，说那些人想听的东西，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开始相信了——他过得太苦了，他后娘苛待他。

　　“造孽啊。”

　　“刘家媳妇对孩子好点又能怎么样，怎么这么刻薄，以后可不能深交，这种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人这么说着，然后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给他零嘴，给他糖吃，甚至偶尔会留他吃饭。

　　——再然后，他后娘和他爹大闹一场，没多久后娘投河自尽了。

　　十里八乡没有什么秘密，所有人都在可怜刘麻子，连带着对刘麻子的爹也没什么怨恨。

　　于是刘麻子爹没过多久，哪怕早已是家徒四壁，还是又娶了新的老婆，不过这一次新后娘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麻子爹不再管他，刘麻子想像以前一样向那些人哭诉，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而新后娘比他更会哭诉，更会闹，甚至会叫骂，一旦他做了什么错事，第二天整个村里都知道。

　　那些人用熟悉的眼神看着新后娘，而不是麻子自己。

　　新后娘是真的不在乎他，也苛待他——她有自己的儿子，刘麻子是多余的。

　　于是刘麻子开始自己养活自己，麻子爹帮忙建了一座小木屋在后山，他自己的生活开始了。新后娘不好惹，他又不会说话，慢慢的，村里人不再搭理他。

　　现在，他又感受到了之前的那种眼神。

　　说得多了，刘麻子自己都开始相信那些鸡之所以死是因为小年轻。面对这个年轻小伙子，他更加理直气壮地对人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这样的态度才是其他人想要看到的，流言愈发泛滥。

　　无论小年轻说什么，其他人都会有第二套、第三套、多得数不胜数的理解——没有人愿意相信他这只是个意外。

　　虽然觉得自己倒霉，但眼看着要他死的话越说越多，小年轻顾不上自己无辜，只能憋屈地上山给刘麻子抓鸡弥补。

　　刘麻子得到补偿，连连答应会帮他解释，也会在大伙面前澄清。但后来，刘麻子从小年轻那里知道他从哪里抓的鸡后，自己悄悄的上了山，想抓更多的鸡。

　　——然后，他死了。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导致刘麻子死去的小年轻也死了——他被淹死在小溪里。

　　......

　　高挑女生有点疲惫的说：“卷毛跟我说过，他其实不确定这么做有没有用，但好歹要试试，我本来想着也没什么，没想到会这样。”

　　周云钧摇摇头：“跟他这么做关系不太大。”

　　“显然，‘害人精’这个称号是指有玩家导致NPC死去会触发的情况，”傅宗升说，“就算没有卷毛，我们也会通过触发其他的情况来导致全村人敌视。”

　　他想了想，说道：“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副本除了BOSS，其他人都非常脆弱的原因。”

　　这些人需要因为玩家死去，然后将玩家推向不好的局面。

　　傅宗升心想，还好他当初没对那个走一步喘三口的老婆婆动手，否则恐怕他们几个早就被冠上‘害人精’‘扫把星’的称号了。

　　一直挺有活力的红韵叹气，烦躁地挠头蹲下，“我从来没过过这么憋屈的副本，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说那些闲言碎语有什么意思！真可恶！”

　　“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

　　红韵本来不在乎那些语言的，她毕竟是来玩游戏的，但一直有人乱说，时间长了，红韵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

　　见她这样，高挑女生又安抚了她几句。

　　眼下合理的活动不再重要，反而是如何在必死的机制下活着。目前已经死了两个玩家，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动得手还不好说。

　　思及至此，周云钧和傅宗升又走了一趟，避开其他人，去看了小年轻的尸体。

　　熟悉的溪边，熟悉的尸体。

　　“有打斗的痕迹，”傅宗升上前查看，又看了看尸体周围的痕迹，很快收回手，“是水里的东西动得手。”

　　他和周云钧对视一眼，“你猜猜看下面的东西会不会是每一次玩家死亡预言的动手人？”

　　周云钧垂眸：“不止。”

　　“我也这么想，”傅宗升感慨道，“那对夫妻的定位和这只怪物的定位是一样的，不同的死法，动手的怪物不一样。”

　　他算了算自己的数据，头没抬说道：“面对这只怪物，我还有胜算的可能。”

　　“不过那对夫妻的数据很高，还有一些机制。”

　　反倒是周云钧觉得没什么，他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个难度不如永夜副本里的BOSS，“可以试试。”

　　傅宗升起身，跟着周云钧往山下走。
　　“淹死、吊死都是它动手的话，什么情况下才是那对夫妻动手？”

　　周云钧也想知道，当然，不知道是最好的。

　　......

　　第二天，也就是副本计时第六天，他们就知道什么情况下是那对夫妻动手了。

　　那时候他们才从要烧纸的刘玉书家里出来——他们几个差点没进去，因为最近的传言，周云钧他们几个还没到烧纸的地方就有人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让他们离这里远点。

　　或许能够强行动用武力值进去，但不出意外他们几个很快就会因为流言面临第二个必死机制。

　　好在周云钧还记得自己从账本上得到的推测——靠着威逼利诱，他们还是成功进去了。

　　但这一回，玩家面临的不再是无害的灵堂——那张黑白照片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所有人，而这家所有人像是知道什么，早已躲去了屋子里不见人。

　　四个人分成两部分，一边拉怪一边烧纸，费了很大的功夫烧完纸，狼狈地从里面出来。

　　在回到据点的路上，照旧还是有人在说话，翻来覆去说他们的词就没怎么差过。

　　不过这一回，周云钧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劲，“他们在说什么？”

　　高挑女生听了片刻，迟疑一瞬，“好像在说你们。”

　　红韵没什么精神，但听到这话，还是努力地听了听：“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浸猪笼？”

　　傅宗升：“.....?”
　　浸什么猪笼？浸猪什么笼？什么浸猪笼？

　　不就是他和云野这家伙休息的时候睡在两个椅子上吗？

　　这难道也有错吗？！

　　努力听了半晌，终于搞清楚是他们晚上睡在相邻椅子上的事情被传出去了，或者说早就被传出去了，只不过今天更新了说辞——村里人说他们好上了。

　　既是‘兄弟’，又都是男的，还是家里的老大老二，几乎把整个村子里的雷点踩满。

　　高挑女生：“......”

　　红韵抓狂：“......这个副本到底要干什么啊！！他们不睡在两个椅子上睡哪儿？睡对方身上吗！？”

　　傅宗升无理取闹了这么些年，突然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无力感。

　　周云钧直接被整窒息了。

　　阴沉的天色还没彻底下去，黄昏当头，正是逢魔之时。没等他们几个到家，在昏暗狭窄的路口就迎来了迫不及待携手前来清理门户、说要把他们浸猪笼子里的那对阴沉夫妻。

　　傅宗升：“......”

　　周云钧：“......”

　　傅宗升：“......姘头你怎么看？”

　　周云钧骂了一句：

　　“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