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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耽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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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跑比赛结束后,每个年级的男女前三名会发一个奖牌,在周一升旗仪式那天颁发。
这是澜江一中的传统,既是为了表彰,也是为了在全校师生面前展示体育精神。
转眼到了周一。
全体学生穿着整齐的校服,按照班级列队站在操场上。
不知道哪来的规矩说不让穿外套,要嫌冷也得把外套套在长校服里面。
于是形成了冬日升旗仪式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每个学生都裹得十分臃肿,感觉上称能比净体重多两倍。
学校让的,我也没招——班主任乔沫十分无奈。
“下面,颁发上周冬季长跑比赛的奖项。”主持老师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拉回了越澄乱七八糟的思绪。
“首先,请初一年级长跑前三名的同学上台领奖!”
男女组第一名站在一起,以此类推。
队伍里传来小小的骚动和鼓励的掌声。
越澄和苏起从五班队伍中走出来,越澄校服外套里面也套了外套,只不过整理的很好,没有显得臃肿,苏起亦然。
虽然不是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但是最好二者兼顾。
按照名次,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于是当老师念完所有获奖者姓名,示意大家按名次列队时,小苏起自然而然地向右移动了一步,站到了越澄的左侧。
两个第一名,在这方小小的主席台上,肩并着肩,中间只隔着大约一拳的距离。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对方,只是并肩目视前方,迎接着台下数千道目光的注视。
有人给他们拍照,这张照片将在不久后洗出来张贴在校园墙上。
越澄感觉到脖子上的奖牌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苏起胸前的金牌也在风中轻轻摆动。
“看这里!三!二!一!”
台上的少年少女们闻言,纷纷露出灿烂的笑容。
“咔嚓——”
人生中有一个美好的瞬间被定格在此时此刻,并渗透在生活中的每时每刻。
放学,两人照常一起走。
越澄手里拿着那块儿奖牌摩挲着,感觉心事重重。
“想什么呢?”小苏起问她,顺便一脚将一块儿小拦路石踢开。
“跟这奖牌有仇啊?都摸一路了,再摸该掉色了。”
越澄被他一问,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抬起头,举起手里的奖牌,然后长长地、无比沉痛地叹了口气:“在想……这个要是真的就好了。”
小苏起:“……”
他有点懵,停下脚步,凑过去也盯着那奖牌看:“这不就是真的吗?学校不会发假的啊。”
“我是说,这个材质!它要是纯金的,或者至少是足银的,那该多好啊!”
小苏起:“……”
“你很缺钱?”
越澄被问得一愣,抬起头,对上了小苏起带着点疑惑和探究的眼神。
暮色中,他那双丹凤眼显得格外清亮。
缺钱吗?严格来说,并不。
哥哥对她很好,她现在写稿也渐有起色开始收到一些稿费了。
“谁会嫌钱多啊。”越澄把奖牌揣回兜里,她今天没带手套,有点儿冻手。
“那我请你吃煎饼果子好不好。”小苏起指着路边的摊子,“就当帮你省下一点。”
越澄失笑。
于是两人吃着煎饼果子,沿着回家的路慢慢走。
“他对你好吗?”
“什么?”越澄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苏起。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他对你好吗?有没有很大方?”
越澄这下彻底明白了。
她歪了歪头,轻声说:“也没有在一起很久,算起来也就一两周,然后就穿越了。”
小苏起怔住了。
“一两周?”他下意识地重复,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才……这么点时间?”
还以为在一起很久了。
“嗯。”越澄点点头,“是在……一个挺糟糕的时候在一起的,我们当时都遇到了事情,像两个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了彼此,也分不清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需要一点精神支柱。”
“你才十三岁,问这么多干嘛?”
“十三岁怎么了!”他反驳,“我就是关心一下同学。”
越澄只是随口一问,慢条斯理的吃着煎饼果子。
“你们高中的时候很熟吗?”
“不熟,还有点误会,导致我一开始有点儿讨厌他,觉得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很欠揍。”
“我……他干了什么?”小苏起想象不到自己欠揍的样子是什么样子的。
“高一开学第一天,老师不是让做自我介绍吗?”
“轮到他上去的时候,他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苏起。第二句是:没了。”
小苏起:“……”
他初中开学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有一次数学测试,我错了一道选择,他说了一句,第三题只有傻子才会做错,只不过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给他朋友讲题,很不幸的是,当时只有我和他朋友错了那道题。”
越澄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扶额,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第三题,只有傻子才会做错。”她模仿着苏起那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调,学得惟妙惟肖。
“你高中数学不好吗?你现在可是学霸,年级第一诶。”小苏起下意识忘记了自己现在是那个悲催的第二名,语气里充满了对“年级第一”固有实力的信任。
“我那次考了140,班级第一,所以觉得这人挺装的,毕竟他还是第二名。”
“第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越澄接着说,“一个人如果只能看见眼前的名次是不会进步的,毕竟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是无法用成绩衡量的。”
格局要打开。
小苏起静静地听着,傍晚的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这个人有时候有点儿幼稚,看不出来跟他差了七岁,有时候说话又很老成,那是因为年纪增长的阅历在起作用。
“你说得对。”小苏起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清亮,“名次确实不能代表一切,不过这不影响我想赢你一次。”
他说这话时,下巴微微扬起,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闪烁着光。
“好啊。”越澄点点头,“我很期待。”
还没等小苏起回答她的话,一辆车停在两人旁边,车门打开,一个身影利落地下来。
来人穿着一身工装衣,脚上一双马丁靴,看上去风尘仆仆。
戴了帽子和口罩,少数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她摘下口罩,朝两人走过来,眉眼和越澄有几分相似,眼神锐利。
是王萍,越澄和越泽的母亲。
越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捏着吃完煎饼果子的袋子,随后面无表情地将其精准的投放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小苏起察觉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下意识地往越澄身边靠近了半步。
王萍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越澄身上,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随即,她的视线转向了小苏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澄澄。”王萍开口,声音有些哑,应该是生病了,但依旧干脆利落,“这位是?”
“我同学,也是邻居,苏起。”
小苏起立刻站直身体,收起刚才和越澄说话时的随意,“阿姨好。”
王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上车,送你回去。”
“回哪儿?”
“当然是把你送回你爸爸那里,你总不能耽误你哥哥。”
“耽误”两个字,被她用那种平淡无奇的语调说出来。
小苏起站在旁边,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越澄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先生气了,什么叫“耽误”?越澄“耽误”谁了?她很好好不好,不会耽误任何人。
他想开口,想反驳,但这是越澄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插嘴会不会让事情更糟?
还真是一成不变,越澄自嘲,怪不得王萍和越文俊以前能成为一家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冷漠自私,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独断专行。
“不用了。”她开口,“其实您不回来也没关系,毕竟……有您没您都一样,我和哥哥一直生活的很好,不劳您费心。”
“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很好的朋友,不错的成绩,还有永远站在我身后的亲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还特意回来破坏。”
“我们走。”她对小苏起说,声音有些发颤,但步伐却异常坚决。
两个人都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走到家门口,越澄深呼吸,努力想要平复情绪,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了。
小苏起站在她身边,手足无措,想拍拍她的肩,又觉得不合适。
“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听到,回去就忘了。”这话有点儿欲盖弥彰,又有点儿逻辑不通。
“没关系。”越澄轻声说,“至少不是其他人。”
更何况本来就没必要觉得难堪,她以前觉得难堪无非是因为她没想清楚,挑起事端的人不是她,做错事情的人不是她,只要她愿意,这些事情就不应该影响到她。
“我先回去了,外面很冷。”越澄站在门口。
“明天记得戴手套,你手都冻红了。”
“知道了。”
越澄回到家里,不打算向越泽主动提起王萍的事情,觉得没必要,这件事情还是可以拖一拖的。